李元陵停止后退,旋动的双腿稳稳踏于雪地,脸上紫气一闪过后,抱拳对远处的叶希真呵呵笑道。 本文来自 http://huangsewenxue.com/ 叶希真面如冠玉,脸上本是浓郁的紫气渐渐变淡,待李元陵笑完几息后,紫气转无,他方才嘣出两个字:“彼此!” 黄真人身边的刘道衡心中一紧,手猛的按上腰间剑柄,轻呼道:“不妙,师兄受伤了!” 李元陵毕竟出身观澜山庄,带着观澜山庄的烙印,先下手为强,后下手遭殃的行事之风深刻脑海,纵使武功极高,仍是一上手便全力以赴,将对手打倒再说。 本与他功力相若的叶希真,自然又成为无数个吃此闷亏之人中的一员。 黄真人高出两人甚多,自然一眼即看出其中究竟,不由摇头苦笑,“不愧是官府之人,行事不循常规,下手便不留情,却是希真轻敌了!” 见刘道衡一脸紧张,手握剑柄,如蓄箭待发,他不由蔼然一笑,“道衡暂且宽心,希真并无大碍,伤得极轻,不必你出手!” 刘道衡闻言,仔细看了看师兄,见其若无其事的模样,大松了口气,放开剑柄,拿出广袖间内的棉绢,拭了拭手心的微汗:“如此甚好!谢天谢地!” “二姐,这二人谁的武功高?”郭破虏站在萧月生身旁,低头问正聚精会神观看的郭襄。 “差不多吧。”郭襄双眸仍盯着说话的两人,头也不回,见两人忽然由静转动,向前疾冲,瞬间纠缠一起,掌影拳影翻飞,不由精神一振,转头对郭破虏叮嘱:“多动动脑子看,……你把自己当做李捕头,看能不能招架住对方。” 说罢,忙又转回头去,明眸眨也不眨,唯恐错过一招一式。 场中两人不复刚才的硬拼,彼此心中明了,内力相差仿佛,拼下去唯有两败俱伤一途,不如在招式上分胜负。 叶希真用拳、李元陵施掌,拳法猛刚,掌法飘忽,一刚一柔,难分轩轾。 叶希真每拳击出,冠玉脸上紫气一闪,皆带隐隐风雷之声,脚下雪花被卷起,随拳势而走,而配以他强壮的身躯,实是神威凛凛,摄人心魄。 孙游孙逸两人退在一旁,站在不远处的萧竹之下,如另一边的刘道衡般紧张注视场内,体内真气不停涌动,如一旦有危,便顾不得什么武林规矩,救人为要,规矩是死的,人最重要,这也是观澜山庄的风格。 两人见到叶希真的拳法,虽感陌生,但其气度凛然,便他们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人:庄主的大弟子孙子明。 李元陵掌法飘忽绵软,恍如未带半分劲力,叶希真挟着风雷冰雪之威的刚拳,被其绵软飘忽的手掌轻搭其上,便如泥牛入海,劲力顿泻,说不出的诡异。 而李元陵轻功高绝,脚下似缓实疾,总是不经意间带动叶希真的身形,步伐飘飘,进退之间,与叶希真的内力进退节奏一致,趋退之间,避实击虚,令叶希真大感别扭,心中窝火。 叶希真所修丹法,便是清微道镇派神篇,清微丹诀中的雷法。 其心法之理,与孙子明的天雷劫心法异曲同工,只是由萧月生这个得道之人创的心法,与清微道观自然造化而创,其精妙程度自然不同。 但叶希真资质绝俗,天赋异禀,虽拜入宁风散人之下,却一直随师伯黄舜申掌教修习丹法,突飞猛进,一日千里。 虽因妹妹的自立门户而心结纠缠,导致无法百尺竿头,却已经非同小可,体内真气,浑厚之极,平生除师伯之外,未尝遇过高过自己之人,如今一个小小的江南总捕,竟弄得自己束手束脚,他心中岂能不窝火之极?! “嘿嘿,李捕头好高明的轻功!”叶希真吐气开声,如同惊雷炸响,右拳挟风雷怒吼,带着他心中的雷霆之怒,直击李元陵胸口。 “哎呀,我们师伯武功好厉害呢!”秦思莹轻拍了拍自己胸脯,大是兴奋,转头对身旁的师姐低声道。 憔悴的段紫烟勉强一笑,瞥了一眼面无表情,怔怔而立的师父,见她并未出声喝斥,颇舒了口气,心中明白,自己的师父未舍同胞之情。 李元陵淡淡一笑,“不敢当!”,双掌划弧,如灵蛇盘身,圈向刚猛无俦的一拳,脚下轻滑,随拳势而退。 叶希真更是窝火,自己挟雷霆之势的刚猛劲力,被他一圈,威力顿消,对方另一掌随即跟上,劈向自己腕间,迫得自己无功而返,不得不收拳变招。 修习雷丹之法,本就难以压抑心中暴躁,性子自然逐渐生出几分霸气,如何能受得了这等窝囊之气,虽知对方是以逸待劳,却也顾不得太多。 一拳重似一拳,澎湃浩荡的内力一浪高过一浪,两人交手之处,片雪不存,小径两旁青竹皆被震断,不远处孙游孙逸皂衣飘动,身旁一片青竹似被其霸气所屈,折腰轻摆。 “不行不行,换做是我,早就死了!”屏声凝气的郭破虏忽然大呼一口气,看着两人分分合合,衣袂飘舞的身影,不由转过头去,喃喃自语。 看到身旁的二姐理也不理自己,颇有些无趣,正待转头再看场中,忽听耳边响起姐夫清朗的声音:“呵呵,确实如此!” “姐夫?!”郭破虏脱口而出,转头便看到了萧月生温和的笑脸,温润的目光罩着自己,他感觉姐夫又变回原来的和气的模样,说不出的舒服。 萧月生一直用神念搜索周王镇,只是未能找到想找之人,虽是不甘,只能暂且罢休,唯有再试以别法。 郭襄听到声音,回头看了姐夫一眼,小嘴微撅,一句话未说,又转过头去看两人的打斗,只是眼神却朦朦胧胧,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。 “姐夫,是不是李捕头更厉害一些?”郭破虏看姐夫正看着拳来掌往,声势惊人的两人,顺口问道。 “谁说李捕头厉害了?我们师伯才更胜一畴!”声音清脆悦耳,却颇突兀,吓了郭破虏一跳,却是他身旁的秦思莹听不过耳,瞪着郭破虏脆声反驳。 郭破虏被她微肿的秀眸一望,顿时没了反驳的心思,慌忙嗯了一声,不再说话。 见到秦思莹红肿的双眸,他只觉自己应该让着她,不该惹她生气。 张清云皱了皱眉头,瞥了二弟子一眼,欲语又休,她感觉这个二弟子把师伯叫得太过亲热与顺畅。 萧月生拍拍郭破虏的肩膀,温和一笑,暗中传音:“好男不跟女斗!” 郭破虏顿时咧嘴无声的笑,待看到二姐瞥过来的目光,忙抿住嘴,绷紧脸,装做若无其事的看向远处,只觉与姐夫同是男人,大是自豪与亲近。 动手的经验,叶希真确实差李元陵很多,但其天纵之资,虽在盛怒之下,仍能保持心思的清明,很快便一改纵横捭阖、劲气四溢的刚猛,化疾为缓,每一拳皆凝而不发,飘飘缓缓,亦是绵软无力,待与对方相触,内力顿时排山倒海,以泰山压顶之势击出,容不得对方卸力取巧。 叶希真的拙缓之法,实是放下了争胜之心,只求无过,以李元陵的轻功,他如想闪避,便沾不得他身。 只是李元陵此时却不甘心,自己以逸待劳,将对方的内力消耗颇巨,又怎能错过取胜良机,故对方的每一拳皆被他硬接而下,几拳下来,体内隐隐发麻,如被雷噬,只是他此时拼得火起,浑不在意。 萧月生暗暗摇头,这个李元陵近几年太过顺利,脾气见涨,便有些小瞧天下人,该让他吃吃亏,长长记性了。 张清云却对自己大哥的内功知根知底,见到李元陵毫不退让的硬拼,心知他必会吃亏,虽存提醒的心思,但毕竟那是自己的大哥,略一犹豫间,忽听一声断喝,抬眼再看,场上胜负已定。 场中李元陵正倒在孙游的怀中。 在孙游急唤总捕头声中,孙逸则与刘道衡稍触即分,各自回到关心之人身边。 一直袖手旁观的黄舜申,神态自如,波澜不惊,潇洒的抬步跨到面色苍白,摇摇欲坠的叶希真身旁,伸掌抵住他的后背,面庞淡淡紫气微闪,接着收手入怀,掏出一只白瓷瓶,倾倒出一颗黄豆大小的褐丸,送至站着阖目调息的叶希真嘴边。 看到叶希真将药丸服下,他对一脸关切焦急的刘道衡捋须而笑:“不碍事,内腑震动,轻伤!” 刘道衡浑身一松,重重吁了口气,见紫气蒸腾,渐渐掩住师兄苍白的面庞,不由转头看向对面。 刚才见有人抢出,他忙拔剑阻挡,电光火石间,虽仅过了两招,却已知对方轻功卓绝、爪法精妙,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,小小一个捕头,竟有如斯功力,是自己的武功太低,还是这个世道变了? 躺在孙游怀中的李元陵伤势颇重,呼吸粗促,面色微紫,口角渗着血丝,本是凌厉如隼的双眸已是黯淡无光,目光散乱。 孙游伸掌在地上一抹,本是积雪覆盖的地上片雪不存,光滑平整,他轻缓的让李元陵仰躺,探了探手脉,俊逸的脸上神情沉重。 “怎么办?”握着李元陵另一只手腕的孙逸轻声问孙游。 叶希真与李元陵两人功力相若,互拼内力之时,根本容不得半丝留手,否则无异于自取灭亡,李元陵所受之伤,极为严重,脏腑移位,经脉内息窜动,乱成一团。 “我败了么?是我败了么?”李元陵有些神智不清,不断喃喃问道,目光散乱。 “容本座略尽绵力吧!”黄舜申出现在他们身边,看着喃喃自语的李元陵,有些怜惜的叹道。 蹲着身子的孙游抬眼观望,顿时俊脸一沉,冷冷一笑:“不必了,多谢好心!” 随即转头,微不可察的瞥了一眼远处负手而立的萧月生,对孙逸重重沉声:“用归元指!” “归元指?大哥……”孙游欲言又止,满脸犹疑。 孙游凝望着喃喃低语的李元陵,冲孙游摆了摆手:“顾不得那么多,救人要紧!” 随即自怀中掏出一只碧玉瓶,成八宝鸳瓶状,玲珑精巧,莹莹有光。 他凝视着手中精巧玉瓶,微一犹豫,又看了看口角上血的李元陵,咬了咬牙,神情陡然坚决,除去瓶口封腊,送到嘴边,微一仰颈,一饮而尽。 淡淡清香随风飘至黄舜申鼻间,他顿觉通体倏清,精神大振。 黄舜申位高权重,对灵丹妙药自有见闻,一闻即知那人刚才所饮,实是难得的天材地宝,只是自己从未见过罢了。 将玉瓶放回怀中,孙游俊逸的面庞变得越来越红,他忽然抬头,对若有所思的黄舜申道:“劳驾让一让,别挡着光亮!”语气极不客气。 黄舜申道行精深,修养极好,只是微微一笑,轻捋颌下清须,缓步走到孙游身后。 自然是站在了孙逸对面。 孙逸皱着眉头,有些厌烦的看着他,感觉这个老道士太不知进退,赶都赶不走。 他刚想口出直言,直接将他撵走,孙游忽然急促出声:“别管他,我要开始了!” 他本是俊逸如玉的面庞如今变得鲜红欲滴,太阳**旁隐现青色血管,如蚯蚓般蠕动。 孙逸忙点头,瞪了惹人厌的老道士一眼,起身站到他身旁,体内真气流转,如临大敌,眼睛眨也不眨,凝视着自己的大哥与已陷昏迷的李元陵。 孙游盘膝坐于李元陵身侧,强抑体内涌动如沸的内息,细细回想凤夫人所授的归元指法。 归元指乃是小凤亲授于出庄弟子的救命绝学,归天地元气,补后天生机,指法繁复,对施指之人的功力要求极高,孙游虽然内力深厚,却也难堪此任,便将萍夫人赏赐的一瓶玉芝髓饮下,以免后继无力,功亏一篑。 他细细将出指之法,**位顺序,内息搬运之法,逐一回想一遍,直至觉着再无差错,此时他全身血脉贲张,玉脸发紫,一身皂衣膨胀鼓动,如风自内向外而吹。 “起――!”孙游闭目盘膝,轻喝一声,已是昏迷不动的李元陵浑身一颤,缓缓平躺浮起,悬至他头顶。 孙游双目陡睁,紫电一闪,食指伸出,飘飘一指点向李元陵膻中。 李元陵身体顿时筛抖不休,恰如海上波浪翻动不止。 孙游复又中指如电,疾点他百会,筛抖戛然而止,李元陵本是紧蹙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。 一旁紧张不已的孙逸长吁了口气,他也精通归元指,知道头两指至关重要,稍有差池,便会变救人为害人,足以致命。 孙游运指如飞,或如蹁蹁蝴蝶,或如蜻蜓点水,或如鹰击长空,或如鱼翔浅底,或轻或重,或疾或徐,凝重飘逸俱足,变化繁复,令人眼花缭乱,共三十六指,每一指皆配以一套内息搬运之法,容不得半点差错。 孙游二十年来,所学指法,便是这三十六指。 每一指皆有独特心法相佐,压力绝伦,以此心法御指,招式变化,则随机应变,故三十六指可化无穷指,颇似道家的一生二,二生四,四生无穷之精髓。 萧月生并未看孙游怎样疗伤任他们折腾,有自己在,李元陵死不了便是,看到悄然自庄内走出的葛行中,他缓缓离开郭襄十几步远,转身面对跟至身后的葛行中,压低声音问:“如何,查到些什么?” 葛行中左手握着一柄乌黑无光的单刀,满脸倦意,笑容皆无,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几岁。 他叹息一声:“像是为钱财而来,所有财物,被搜刮一空,王大善人双臂软绵,似被人以刚猛指力捏碎臂骨,定是受到忍酷逼迫。” “哼!”萧月生温和的笑容不见,冷哼一声,双目金光微闪,“也可能被人用棍敲碎!” 葛行中圆滚的脸上悲愤隐隐,摇了摇头,“没有外伤,只是骨头尽碎,此人指力之刚猛,也唯有少林的大力金刚指堪与之并肩。” 萧月生微微点头,指了指葛行中左手拿着那柄熏得乌黑的单刀,“这是凶器?” 葛行中将单刀递至萧月生手中,“这些人功力极深,杀人更是狠辣老练,大多是一招致命,干净利索,唯这把普通平常的单刀遗下。” 萧月生将刀横至眼前,双眸缓缓射出金光,顿时刀身笼罩一层淡淡的金光。 葛行中神情自若,他对庄主敬若天人,知其神通无数,能变不可能为可能,没有什么可奇怪的。 “嘿,这次看你们往哪里跑!”萧月生眼中金光淡淡消散,嘿然一笑,脸上的表情渐渐舒缓开来,手中单刀忽然消失不见。 “把你的手伸出来,我看看。”萧月生一指葛行中刚才拿刀的左手,淡淡说道。 “嗯,行了。”萧月生看了一眼伸至面前的白胖之手,点点头,忽然抬头,看着葛行中道:“葛大掌柜的这几年从不做粗活吧?看你的手,养得白白胖胖的,可当下酒菜了!” 葛行中伸着左手,极想缩回来,但没有庄主之命,却又不敢擅动,大是尴尬。 只是这般时候,庄主忽然开起了玩笑,实在令人不解,他的心情变化之快,差异之大,实在不同凡俗!葛行中心中感叹。 萧月生轻拍他的手掌,将其打了下去,温和一笑,“行了,别愁眉苦脸的,人死了就死了,再怎么也活不回来,帮他报仇,便是最大的告慰,说不定明天我们也会如他一般,快活的活着,才是生活的真谛!” 萧月生虽是轻描淡写的轻拍,葛行中却感觉被拍的左手麻个不停,复又变得酸痒,直痒到心底,像有羽毛轻掸心口,痒得要命,却又挠无可挠,直想纵身大笑,以抒痒意。 只是此时此处,实不是能笑的场合,他只能苦苦忍住,看到庄主戏谑的笑容,心底苦笑不迭,庄主这种表情,庄内之人无不胆寒,他实在太能捉弄人了! 第一部 神雕 第八十五章 纷争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:2010-8-28 3:02:13 本章字数:10018 萧月生任葛行中在那里咬牙切齿,扭动不止,径自转身离开,踩着厚厚积雪,施施然走回竹林旁、郭襄身边。 郭襄一直分心二用,双眸盯着场中孙游运指如飞,一指又一指点向生死不知的李元陵,同时她目光不断追逐姐夫的身影,对他与葛行中的窃窃低语极是好奇,只是仍在赌气,拉不下小脸去问。 “破虏,听到姐夫他们说了些什么?”她拉了拉正专心观看的弟弟,悄悄问道,双眸不时瞥向回到自己身边的姐夫。 她站在姐夫身旁,能够感受到姐夫的心绪陡然变得开朗,对他们刚才的说话更是好奇万分。 于是隔山打牛,指桑问槐,借问破虏,以姐夫的功力,自是能够听到自己的问话,至于能否明白自己的意思,则只能姑且一试了。 萧月生微笑着横了郭襄一眼,“襄儿想知道么?” 郭襄秀美脸颊微红,见到姐夫温润的目光,有些不敢相触,细声低语:“嗯。” 萧月生呵呵一笑,却转头看向孙游。 本是满面紫气的孙游业已面色苍白,双目炯炯,其内紫芒隐隐流转。 他一吸一呼,深沉绵长,胸腹起伏极大,宛如西毒的蛤蟆功,鼓风之声隐隐响起。 “嗤――”的一声响起,似利刃破空之声,一道淡淡紫芒自孙游右手食指射出,击入横躺于空中的李元陵膻中,声势虽大,却如泥牛如海,李元陵身体受此一指,寂然不动,只是缓缓落于地上。 这一指仿佛耗尽了孙游所有精气神,本是熠熠发亮的双眸迅速黯淡,俊逸的面庞煞白如纸,全无一丝血色,幸得孙逸及时上前搀扶,摇摇欲坠的身躯才没瘫软。 “大哥,没事吧?”孙逸满脸关切的急问,一手扶住大哥微晃的身体,一手按住他的背心大椎,醇厚内力潺潺涌入贼去楼空的经脉。 孙游紧抿嘴唇,微微摇头,凝神将弟弟输送的内力御使于经脉,很快便流畅自如,兄弟二人所修功法相同,体质相似,故内力极为相近,彼此内力入体,毫无生涩之感,并无抗性。 得孙逸相助,孙游苍白如纸的面庞渐渐恢复血色,微促的气息亦已细长平缓,变得若有若无。 他缓缓推开孙逸,不让他再输送内力,迈步走至一动不动的李元陵身前。 此时的李元陵与方才判若两人,粗豪的面庞一片宁静,面色红润,呼吸平缓,仿佛酣睡未醒。 孙游一直冷峻紧绷的俊脸泛出一丝笑容,终于大功告成,第一次施展归元指,便能这般完满,实是侥天之幸。 如若自己功力再差一分,必会功败垂成,虽能救得李捕头性命,但一身武功,恐怕却保不住了,实在好险! 回想刚才自己点出的最后一指,他摇了摇头,后怕不已,抬头望了一眼远处,自己庄主的笑脸忽然映入脑海,笑容颇带嘉奖之色。 孙游心神大振,本是委靡的神情又变得神采奕奕。 能得庄主夸奖,实是无上殊荣,自己能够圆满施展归元指,实赖有庄主在此,心中便有定海神针,敢放手施为,一无所顾。 孙逸蹲到李元陵身旁,伸手探查,瞬息之后,抬头微笑,“李捕头已经没事,大哥的归元指,真是不差毫厘,佩服佩服!” “别跟我来虚的!……我先调息一阵,你小子去应付这些道士吧!”孙游一摆手,随性的盘膝坐于李元陵身旁,不管弟弟苦着的脸,阖目开始调息。 郭襄垂着头,正等着姐夫相告,怎知竟没有了声音,颇为疑惑的抬头,见他正微笑着看向远处,于是好奇的随之看去。 见到孙游射出的一指,郭襄大是惊奇,转头看向萧月生,“姐夫,这是什么指法,竟能射出真气?” 当今武林指法之极,便是南帝的一阳指,但其指力,也只是拘于指内,真气并不能施于指外,能射出真气,倒是前所未闻。 萧月生身旁的郭破虏、段紫烟、秦思莹皆是惊奇的看着他。 “嗯……”萧月生颇为犹豫了一下,还是含糊其辞的回答:“这是小凤传与他们的归元指,用来救人,颇有奇效。” 张清云一直心神不宁,对李元陵的负伤颇为自责,后见孙游变幻无方的指法,一切杂念皆抛于脑后,心神全贯注于指法之上。 她与天纵其材的叶希真血脉相同,资质亦以相近,对武学的领悟能力远逾常人,孙游虽只是因为救人,摒弃一切招数,张清云却能隐隐感受到其指法神髓。 因距离颇远,她无法感知孙游御指心法的变幻,但对其指法之威,却已凛凛然。 听到萧月生之语,张清云心中嗤之以鼻,知他颇有敷衍之意,不禁轻睨了他一眼,嘴角带着一抹冷冷笑意,“萧庄主,这套指法,用来救人,颇有奇效,用来伤人,更有奇效吧!?” 张清云本是带有嘲讽之意,只是她曲颈倾睨而笑的表情,大违平时的清冷孤傲,秋波流转,盈盈脉脉,竟是说不出的生动迷人。 萧月生温和一笑,并未接口,与女人逞口舌之利,无异于自取其辱,目光却放肆的在她脸上横来扫去。 不经意间扫过她高耸过人的胸脯,顿觉自己的失礼,他急忙收回目光。 只是为时已晚,这一眼却恰巧被张清云捕捉到,雪腮陡然升起两朵红云,张清云双眸羞怒,新仇旧恨齐涌心头,再也无法自制,忽的一掌,挟着怒气拍向正收目远望的萧月生。 “砰!”的一声响起,张清云愤怒的一掌正中萧月生后背,结实有声,如中败革。 张清云本是愤怒之下,下意识的出掌,脑海中全被羞怒充斥,无暇多思,击中之后,头脑顿然一清,暗责冲动。 见到萧月生被自己结结实实的击中,张清云大喜,终于出了一口恶气,只是手掌传来的感觉,宛如击中春天的湖面,砰然有声,却力无所聚,虚而不实,源源涌出的内力恍如散在空中,毫无作用。 萧月生左手向后伸出,轻轻一拨,将贴于自己后背的玉掌拨开,接着轻拂了拂肩上的雪花,那是竹头轻雪落到他的肩膀之上。 他转过身,轻笑一声:“张掌门不必太过客气,掸雪小事,怎敢有劳您的玉手?” 张清云怒睁双眸,狠狠盯着他的脸,高耸胸脯剧烈起伏,心下恨不得再打他一掌,只是左掌仍旧隐隐发疼,她心中明白,对他动武,实是徒劳。 郭襄四人皆有些不知所措,刚才之事,四人看得清楚,好像是张清云忽然出掌袭击,猝然间打了萧月生一掌,中掌之人若无其事,满脸轻松笑容,出掌之人,却怒容满面,气喘吁吁。 只是他们都知道张清云是清冷之人,对世事淡漠得很,被气成这般模样,定是萧月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。 于是四人的目光都盯着萧月生,颇有些为张清云助阵的味道。 萧月生看着四人颇带奇怪的目光,心中苦笑,人们总是先去同情弱者,有理说不清。 “咦,又打起来了?!”郭破虏目光转动,他身在曹营心在汉,还是向着自己的姐夫,目光便四处跳动,忽然见到孙逸竟然与另一个身材削瘦的道士动起手来。 众人忙转身看去,倒令萧月生大舒了口气,众怒难犯,果然不假。 不远处,黄舜申道袍飘飘,轻捋长须,在他身前,刘道衡与孙逸两人一着道袍一着皂衣,兔起鹘落,宛如两只蹁跹飞舞的蝴蝶,正在互相追逐嬉戏,身形潇洒,极为悦目。 雪光之下,刘道衡剑锋森森,疾刺横扫,气度严谨,极具宗师之气,孙逸则是空手对剑,两手变爪,晶莹雪白,在皎洁月光与雪光之下,宛如玉石雕成,爪剑相交,铿锵有声,恰似金石交鸣。 刘道衡虽然法度严谨,但孙逸身法太快,宛如鬼魅,快到极处,竟只见一缕红烟将刘道衡围绕其中,他的剑法只能由慢变快,铿铿声如雨打芭蕉,密密麻麻,却又连绵不绝。 孙逸所使,便是有天下第一爪之称的九阴白骨爪,至坚至利,配以九阴真经所载轻功身法,天下间能从容应对者,实是寥若晨星。 铿铿声不绝于耳,刘道衡仍能守而不退,实是难能。 忽然一声长啸,如鹤唳长空,直冲云霄,孙逸本是飘如鬼魅的身法再度加快,唯闻场中啸声隐隐,再难见到他的身影,唯有朦胧一片。 刘道衡玄冠微斜,身上所穿,已变成了条条缕缕,实难相信这是一件庄重的道袍,只是清奇的面容仍是镇定自如,未露慌乱之色。 黄舜申脸上的容自若随着孙逸的身法加快而消失不见,捋须之手停滞不动,浓长的眉毛轻轻蹙起,凛然的气度越发浓重。 孙逸身法卓绝,身躯奔驰间,啸声隐隐,朦胧模糊,肉眼难见,只是在萧月生眼中,却与平常无异,看到他头发飞扬,目射神光,斗志昂扬,萧月生暗暗点头,这般扬长避短,方是技击之道。 李元陵的轻功,天下间能掠其锋者伸手不见五指,对敌之时,他却舍而不用,与人硬拼,实是狂傲得过份了些,但愿受到这次挫折,他能长长记性。 “师父,看来这位师伯处境不妙哇。”秦思莹看到刘道衡的狼狈之态,心下颇是担心。 “思莹……”段紫烟见秦思莹再三口出师伯,不由担心惹师父不高兴,再说那孙逸是观澜山庄之人,在萧庄主面前不宜说话太大声。 张清云横了秦思莹一眼,见她一脸关切,倒是不忍苛责,只是哼了一声:“思莹,用眼睛看便可。” 秦思莹见到师父冷冷的目光,也不害怕,只是吐了吐小舌头,转身对萧月生笑道:“萧庄主,那个是叫孙逸么?还是孙游?他们两个真让人分不清呢。” 萧月生对这个毫无机心的女子倒无恶感,用长辈的慈爱眼神看她,微笑道:“那是孙逸,坐在地上的是孙游。” 接着看了看她清丽的面容,收起笑容,微微叹息道:“看来是他们难入秦姑娘的法眼了,……他们本对秦姑娘大有钦慕之意,如此,便只能落得个落花有意,流水无情的下场了!” 秦思莹大羞,忙低下头,她从小生活在师父身边,未曾与男子有过亲近的机会,萧月生的这一通话,实是将她吓住了。 张清云怒目而视,此时恨不能把萧月生吃下肚去,这个男子实在可恨。 “萧庄主,莫要开玩笑,师妹与他们素昧平生,今日才是初次见面,又怎会有钦慕一说?!” 段紫烟娓娓而言,憔悴的玉容泛出一丝苦笑,这个萧庄主真是什么玩笑都敢开。 萧月生微耸了耸肩膀,虽看着张清云嗔怒的神态颇为动人,只是见到憔悴的段紫烟,倒有些不好意思再招惹她师父。 郭襄抿着嘴笑,不停的看着秦思莹娇羞的神态,其扭怩不安,不敢抬头的模样确实好笑。 郭破虏此时却专心致志的盯着远处战成一团的两人,对周围的事听而不闻。 “破虏,怎么了?”郭襄看向弟弟时,才发觉他竟是超乎寻常的认真专注,不由好奇的问。 “二姐,那位道长,可能是全真派的人呢!”郭破虏转头,一脸认真凝重的说道。 “嘻嘻……”郭襄轻笑,虽知弟弟从不说谎,只是她刚才听得清楚,他是清微道中人,是张清云的师兄,又岂能是全真派中人?! “二姐――,你看!他使的便是全真派剑法!”郭破虏大急,一把拽住郭襄衣袖,指向场中。 郭襄依言看向场中,微笑渐渐隐去,变成了迷惑之色,那道长虽是狼狈,却仍苦苦支撑,不肯放弃,剑招绵绵,又绵里藏针,破虏所言不虚。 她转身看向怒气未平的张清云,不由问道:“张掌门,那位道长怎会全真剑法呢?而且深得真传,造诣颇深呢!” 张清云收起对萧月生的怒目而视,换上平常清清冷冷的表情,郭襄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温和。 “刘师……他与全真派的长生子真人颇有渊源,曾得授全真剑法。” 张清云并未迟疑,一语道破其中玄机,长生子便是全真七子之一的刘处玄的道号。 郭破虏还想打破沙锅,却被自己二姐眼疾手快的轻拽了一下,见到她制止的眼色,只好把话吞在了肚里。 刘处玄,刘道衡,两人同性,却又大有渊源,这些事情,便不是他们身为徒孙辈应该过问的了,郭襄机敏,不让弟弟再问下去,免得尴尬。 郭破虏又回过头去专心的看刘道衡施展全真剑法,对于全真剑法,他颇为熟稔,毕竟他父亲还是全真弟子。 “孙逸,你过来一下!” 萧月生忽然招了招手,冲场中无处不在的孙逸漫声招呼。 郭襄只觉眼前皂衣一闪,孙逸凭空出现,心平气和的站在自己面前,冲着自己姐夫躬身俯首。 “庄主,您有何吩咐?”孙逸眼神中满是恭敬。 另一边的刘道衡,正提着剑身皆碎的剑柄怔怔发愣,孙逸离开之时,本是寒气森然的长剑忽然碎成数十块,宛如泥剑遇火。 萧月生倾了孙逸一眼,温和的道:“我看,你们便点到为止吧,别非要斗得你死我活!” 孙逸一愣,随即苦笑,“庄主,小人不喜欢与人争斗,可是身不由己呀!” 说着,转眼看了看正躺地地上的李元陵与盘膝而坐的大哥孙游,如今这梁子算是结下了,想要和气,怕是不太可能。 萧月生皱了皱眉,看了一眼并肩而立的黄舜申与叶希真。 黄舜申仙风道骨,神情淡定,感觉到萧月生的目光,微笑着点了点头,颇为亲切。 此时叶希真恢复如常,气度凛然,正皱眉看着这边,与萧月生的目光相遇,目光一凝,在他与自己妹妹身上转了转,若有所思,带着隐隐的笑意。 据他从小到大所知,自己这个妹妹,对男人一向是拒之千里之外,父亲抛弃母亲的做法,对年幼的她影响太深,便是对自己这个亲哥哥,也不甚亲近,对别的男人,更是懒得多说一句。 现在竟跟一个男子同行?如非亲眼所见,实是万难相信! “你跟我来!”萧月生对孙逸招了招手,瞪了他一眼,缓缓踱步,远离众人。 孙逸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,亦步亦趋。 “你们兄弟呀,真是榆木疙瘩两块!在山庄里学的东西,都学到驴肚子里了!” 萧月生踱着步,一尘不染的白布靴踩在雪上,了无痕迹,他瞥了身后的孙逸一眼,摇着叹息,颇有些痛心疾首的意味。 “是,是小人愚昧。”孙逸中虽被骂得有些莫名其妙,还是先认错再说,认错总是没错的。 “愚昧,哼哼,你恐怕是不以为然吧?!”萧月生停下脚步,转过身来,斜睨了孙逸一眼,哼了两哼,只是脸上并未有生气之像。 此地已经离众人二十几步远,身边青竹棵棵。 孙逸被庄主猜着了心思,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挠了挠头,罕见的露出几分憨态。 “便说今天之事吧,本可轻松解决,一看那三个道士,你们应该立刻便知,他们是久居上位之人,身份非同一般,你们应该做的,便是将他们放进去,派一个人跟在他们身后便可,为何还要强硬的阻挡?” 萧月生放缓语气,细细剖析,“李元陵是跟武林中人相处久了,脑子变得简单起来,以为凭高强的武功便可天下无敌?你们是不是也跟着他学了?都变成实心萝卜了!……忘了山庄的教诲?武功不可恃,只是最后逼不得已的下下之策,也是最无能之法!” 见到孙逸低下头去,满脸羞愧,萧月生也不为己甚,停了下来。 “嗒嗒”声忽然响起,孙逸不由抬头,见到庄主正在用手指敲着身旁的青竹。 “看到竹子了吧?”萧月生又敲了敲,表情不瘟不火。 孙逸点头。 “知道竹有君子之称吧?”萧月生又问,见到孙逸点头,又敲了两下竹身,微笑道:“你们呢,做人行事,便要如青竹一般。” 孙逸重重点头。 “你看,这青竹外像笔直,竹身中空,所以方能坚韧,如是竹心为实,便与平常小树无异,一折便断。” 萧月生一边说,手中将那株青竹用力压了压,竹身被压弯,一松手,复又弹回。 “而这中空的竹心,若没有竹节,也是不堪一击,一触便碎!”萧月生又弹了弹鼓起的竹节。 “要像这青竹一般,外表正直,但要内心虚空,有腾挪纳物之空间,莫要把心变成实的,僵硬不化,……只是在中空之中,尚要紧其关键原则,令自己的内心虚而有据,更加坚韧。如此,便是最佳!” “你们做事,实在太缺乏灵活的手腕,学的那些武学至理,只知道用在武功上,丝毫不知变通,用于为人处事!……唉――!你们呐――,尚要更多的磨练呀――!” 萧月生摇头叹息,倒是颇为观澜山庄的教育失败感叹,看来自己不出手不成呐,那些大儒名家,对于经世致用之学,大多不屑一顾。 孙逸本是听得兴致勃勃,恍如醍醐灌顶,便觉天地顿宽,能任自己驰骋,忽然听到最后一句,心下一寒,便知自己兄弟今后没有好日子过了,不知又要受多少折腾?! “行了,回去吧,先去甘拜下风,技不如人,请其入内吧!”萧月生摆了摆手,示意他离开,嘴中自语道:“如果把那老道士惹恼了,可没你们什么好果子吃!” 那老道士的厉害,孙逸不会一无所觉,听到庄主也这般说,本是颇有不甘的心情,忽然平静下来,自己一方,确实技不如人。 萧月生看了远处一眼,躺在地上的李元陵脸上满是羞愧之色,心下叹息一声,这个家伙并非冥顽不灵之徒,希望自己这一番点拨,能令他自省吧! 方才萧月生用传心术,将自己所说之话,一句不漏的送入李元陵与孙逸脑海。 第一部 神雕 第八十六章 兄妹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:2010-8-28 3:02:13 本章字数:9636 既有庄主的吩咐,孙逸纵使心有不甘,也只能乖乖听命,身形一纵,踏雪飘飘而行,掠至拿着破碎的剑块仔细观瞧的黄舜申三人面前,拱手道:“道长剑法非凡,在下甘拜下风。” 刘道衡一愣,他仍在回想交手时的情景,对方身法之绝,自己实是毫无还手之力,只等对方回来,索性认输便是,没想到却听到了对方首先认输。 刘道衡一怔之后,忙稽首一礼,坦然微笑:“少侠说笑了,实是贫道技不如人!” 他心下顿时对孙逸好感大生,对方未乘胜追击,咄咄逼人,还保全自己的颜面,这等胸怀,实是可敬。 甫一开始,黄舜申便对孙逸的身法之玄大是惊异,见到弟子拙于应付,体内功力运转不休,以防万一,对方的爪法太过诡异,坚利远胜长剑,如果道衡挨上一爪,怕是身上要出五个血窟窿,恐有性命之忧。 随着孙逸身法的越发迅疾,黄舜申体内功力运转越速,实是迫不得已,否则即使出手,也是劳而无功。 在他心弦绷至最紧之时,孙逸忽然脱身而出,跃至一直挂着温和笑容的年轻人面前,态度恭敬,口称庄主。 黄舜申心下颇奇,他对那个年轻人一直琢磨不透,身体毫无内力外溢之像,像似不精武功,但站在竹旁,却与竹林浑然一体,如非眼睛所见,根本无法发觉他的存在,他的身体朦朦胧胧,若存若无,捉摸不定。 对这个如谜般男子颇为好奇,于是功力凝于耳脉,周围轻风扫雪,竹枝轻摆,及各人呼吸之声俱入耳来。 这般运耳偷听之举,与他一派之尊大不相称,一直是他所不屑为之,只是心中好奇,便也不拘泥于此。 他能见到那个男人温和的说话,刚才的少年捕快垂头羞愧,一幅长者训话的画面。 黄舜申心中惊异更甚,唯见嘴动,未闻其声,无论他如何加重耳力,甚至远方镇中街市的喧闹之声俱入耳中,却听不见对方之话,他颇为自信,即使对方施展传音入密绝学,他也能略听得一二。 忽然嗒嗒两声,耳边如擂重鼓,直撼心脉,心血顿时欲要沸腾,他豁然一惊,忙将内力自耳脉撤去,调息体内的沸动,心知今天是遇到高人,对方轻敲青竹之声,便震得自己血气震荡,实是可畏可怖。 微感颓然之后,心底又有几分兴奋,对于一心追求大道之人,胜负之心早已淡漠,便是世俗之事,也甚少理会,免得自损道基。 碰到一个高过自己之人,实是可遇而不可求,那些世俗武林中的高手,实难入得他的法眼。 修道孤寞艰难,修炼到最后,往往成了习惯,而没有了那种精进的**,得道渺不可测,遥不可及,时时会泛无力懈怠之感。 有了高过自己之人,便如有了伸手可及的追逐目标,对于修炼,实是莫大的刺激与动力。 如今见到少年捕快忽然认输,看其脸上神情,自然知晓是被逼之故,黄舜申抚须呵呵一笑:“少侠武功卓绝,鄙徒确实颇有不如,王大善人乃鄙派施主,他的惨死,本座不能不察,得罪之处,实是无奈。” 李元陵虽是江南总捕,但今上尊宠道教,黄舜申被御封以雷渊真人,地位超然,对于小小的捕头,自然是不放在眼中的。 孙逸僵硬一笑,拱了拱手,并未说话,他毕竟年轻气盛,仍难控制自己情绪。 黄舜申修养极深,不以为意,只是蔼然一笑,和声问道:“不知少侠师从何人,竟能教出如此佳弟子?” 孙逸一愣,见到叶希真、刘道衡两人亦是用力的望向自己,略微沉吟一下,仿佛逐字推敲一般,缓缓而道:“在下只是一名仆人罢了,并无师承。” 虽在师伯面前插言有失礼数,叶希真仍是忍不住呵呵轻笑一声。 刘道衡也是面泛笑容。 唯有黄舜申微微蹙眉,轻瞥了一眼正与身旁女子说话的青年男子,刚才听得称其为庄主。 孙逸看到他们的笑容,知道必会如此,换作自己,恐怕也是不信自己所说。 他本是气哼哼而绷紧的俊脸为之一松,泛起微笑,眼中满是骄傲与自豪,观澜山庄,本不是俗人所能理解。 “不知能否相告,少侠出自哪里,竟有如此仆人?”黄舜申微紫的双眸盯着孙逸,认真的问道。 孙逸摇了摇头,轻笑,拱拱手道:“在下等技不如人,只能放道长们进去,还请道长快去快回,莫让在下三人为难!” 说罢,又拱了拱手,轻拂衣袖,转身离开,走回李元陵两人身边。 “师父……”刘道衡清瘦脸庞微带疑惑,看了一眼步履飘然的孙逸,又转身望向自己师父,奇怪师父为何多此一问。 “嗯……”黄舜申微紫双眸盯着孙逸的身影,心不在焉。 见到孙逸弯身与调息的孙逸说话,黄舜申方才收回目光,自怀中掏出一只瓷瓶,递给刘道衡,“把这瓶丹药送给他们,当做赔礼吧,毕竟他们也是尽职之人。” 刘道衡性子和善,师父此举大合他心意,忙接过瓷瓶,跨出五六步,即到了孙逸身旁,他的轻功也是不弱,只是在九阴真经面前,有些相形见绌罢了。 李元陵在萧月生施展传心术时,业已醒了过来,只是静静的调息,此时睁眼与孙逸说话,精神奕奕,根本不像受过重伤之人,倒让来到跟前的刘道衡有些愕然,这瓶丹药送得有些晚了,他有些讪讪之感。 孙游孙逸眼中仍带着几分冷意,李元陵这个受伤之人,却是豪迈一笑,接过了瓷瓶,胜败乃平常之事,被庄主一番点拨,他陡然觉得心胸开阔,万事皆纳于心中,只是心有芥蒂,却也是难免,只不过他心性陡然成熟,不着于外罢了,日后如有机会找回场子,他也是不会放过。 郭襄站在这边,竹棒轻戳着脚下白雪,待听到孙逸与刘道衡他们的对话,对施施然走到自己身边的姐夫看了又看。 “我们回去吧,如何,张掌门?”萧月生转头征询身后的张清云。 张清云淡淡扫了他一眼,不理不睬,薄薄的嘴唇紧抿,迈步向前,经过他身边时,双眸直视,看也不看他一眼,道袍轻摆,如弱柳扶风,在月光下,踩着白雪,往来时的小径走去。 几缕发丝掠过萧月生鼻前,淡淡的清幽香气若有若无,令他情不自禁的心神一荡。 段紫烟冲萧月生笑了笑,颇带歉意,忙抬步紧跟在自己师父身后。 “姐夫――,走吧!”郭襄见姐夫看着张清云的曼妙身影发怔,心里有几分不舒服,便拽了拽他的衣袖,唤回他的魂魄。 张清云在前,萧月生在后,几人经过黄舜申三人时,神态各异。 黄舜申的目光在萧月生身上停止不动,叶希真与刘道衡则是盯着面无表情的张清云,极盼望她能转眸看向自己,说上两句话。 但张清云清冷着脸,目不斜视,绕过站在小径中央的三人,恍如未见。 “妹妹……,你真的不认我这个哥哥了么?!”叶希真沉身喝道,瞪着与张清云相似的寒星双眸,脸上紫气微闪。 张清云豁然转身,长发飞扬,月光下,雪白的脸上带着红晕,她冷冷一笑,神情从容,缓缓而清晰的问:“谁是你妹妹?!这位道长认错人了吧?!” 好整以暇的声音中,带着冰冷的寒意与讥笑,似要比小径旁青竹梢上挂着的冰滴更加冰冷。 “希云,你……” “谁是希云?!”张清云抢白,露出一抹轻笑,仍带着冰冷的气息,她盯着叶希真紫气隐隐的双目,轻轻笑道:“希云早就死了!世上再没有叶希云这个人!麻烦这位道长长些记性。” “砰――”一声闷响,雪花纷扬,叶希真身旁出现一尺深、两只拳头大小的圆坑,叶希真怒目圆睁,面上紫气更盛,只是瞪着张清云,浑不顾身上沾着的白雪与红泥。 他被妹妹的讥诮语气、冷漠口吻激怒,怒气勃发之下,恨不能狠狠打这个大逆不道的丫头一巴掌,只是又下不了手,唯有击地出气。 张清云清冷的面庞泛起一抹冷笑,挣开段紫烟的往后拽拉,讥诮的哼了一声,鼓了鼓玉掌,不屑的笑道:“叶真人好高明的武功,好大的脾气!你索性一掌把我打死算了,免得我在这世上受苦!” 火上浇油! 叶希真这回真怒了,蹙着眉毛,瞪着寒星般的眼睛,牙齿紧咬,双关紧握,呼呼的喘着粗气,状如愤怒的公牛,看起来真想要出手打她一般。 正在段紫烟心中紧张,忙着凝神运气,以救师父于虎掌之下时,叶希真忽然身影一闪,跃出几丈远,接着砰砰声不绝于耳,每一下闷响皆伴着大地微颤,他正以拳击地,状如癫狂。 “你不是我妹妹,……你是我冤家!”在白雪纷扬,雪雾朦胧中,看不清身影,伴随着砰砰的闷响,是叶希真的怒吼。 他全身功力鼓荡,声音恍如雷声轰鸣,在竹林与天空中回荡。 张清云也是急促的喘着气,双眸泛红,极为激动,高耸的酥胸剧烈起伏,似要裂袍而出,她忽然一跃,如抄水的飞燕,扑向那团雪雾。 “师父――?!”段紫烟大惊,尖叫出声,声音中满是惶恐。 “你不就是想打我吗?我就遽了你的愿!啊――” 砰砰声戛然而止。 “妹妹――!”蓦得一声惨嚎,凄厉无比,如虎啸,似猿啼,竹林籁籁落雪。 众人的心怦的一跳,心悸不已,段紫烟心中一沉,微微目眩,知道自己最担心的惨事终究发生。 “师姐……”秦思莹忙出手扶住她,眼中惶惶,她也担心师父的情况不妙。 黄舜申在惨嚎声响起时,倏然而至场中,欲要出手相救,但见到场中情景,却是目瞪口呆。 叶希真拳头正印在萧月生胸口,呆呆的看着满脸苦笑的他,头脑兀自没有反应过来。 萧月生身后,则是张清云闭目仰头,一幅视死如归的凛然之色。 “希真!”黄舜申回过神来,沉声喝道。 叶希真顿醒,忙将拳头撤回,眼中惊诧中带着庆幸,刚才自己一拳击出,心胆俱裂,顿觉天地色变,没想到,却峰转路回,没有打在自己妹妹身上,实是老天保佑。 “啊……?你怎样?” 叶希真忽然醒悟,对方是结结实实的受了自己盛怒而下的一拳,而自己又未感觉其反震之力,可见对方未用内力抵抗,如此这般,恐怕已是五脏六腑俱碎了。 “呼――,挺带劲的一拳!” 萧月生微笑,身体一振,覆于身体上的雪屑皆被弹开,如雾如雨的洒落地上。 叶希真与黄舜申看到他笑吟吟的模样,显得若无其事,大是疑惑,如此一拳下去,便是铁石,也会变形,何况人身。 此时张清云睁开了眼睛,见到那个可恨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,本是万念俱灰的心情忽然又恢复了生机,刚才的一刹那,生死之间,令她的心发生着无形的改变。 她知道,如果没有这个男人挡在自己面前,现在的自己,真的是已经魂飞渺渺了,他又一次救了自己。 “你没事吧?”她脱口而出,心头忽然有些紧张,大哥的内力,可不是自己难比,挨上一拳,实在了不得。 萧月生背对着她,尚未转身,其余诸人已经抢上前来,段紫烟一把将张清云抱住,秦思莹也拉住师父的手,郭襄与郭破虏看到她没事,心中也是舒了口气,一切发生如电光火石,他们并未看到萧月生以身挡拳。 张清云被大弟子紧紧抱住,快喘不过气来,盈盈的双眸却盯着萧月生的背影,看他到底如何。 萧月生将衣衫上的拳印掸了掸,迎着叶希真不相信的目光,轻轻笑道:“还好道长未施全力。” 叶希真右手疾探,想要察其究竟,却只抓了一把空气,恰巧萧月生正抬手抚着自己长须,躲开他的手。 看似巧合,但叶希真自然知道对方功力远愈自己,只觉自己眼前一花,对方的手已经抚在唇上的八字胡须上。 叶希真虽是出手成空,心中却是大舒了口气,看来对方并非强撑,确实无事。 只是对方说自己未尽全力,却是谬矣,刚才的那一拳,自己毫无理性,盛怒之下,实是拼了命的。 对方竟能若无其事,实是有些不可思议,便是天人一般的师伯,也不敢受自己全力一拳。 “多谢少侠出手,消弥了这场惨剧。” 黄舜申拱手呵呵笑道,只是见到对方洒然一笑的超然气度,便感觉称呼有些不妥,少侠之称,与他的气质大不相符,忙改口道:“不知公子尊姓大名?” “在下萧月生,无名小卒一个。”萧月生拱了拱手,温和一笑,“这位想必便是雷渊真人黄真人吧?久仰久仰!” 黄舜申此时就是再驽钝,也知晓对方武功深不可测,远非自己能及,听到这番话,老脸不禁微红,呵呵笑道:“些微虚名,倒让萧公子见笑了!” 萧月生淡淡笑了笑,转身对仍围着张清云看的郭襄道:“襄儿,我们回去吧,天色已是不早了。” “好吧,这会儿我肚子有些饿了。”郭襄忙答应,跑到自己姐夫身边,小手牵住他的大手。 黄舜申师徒师侄三人皆感愕然,实不知为何对方这般冷淡。 黄舜申终年在青城山修道,俗人想见一面而不能,其登坛祈雨,颇为灵验,人们皆以老神仙称之,见之诚惶诚恐,如此淡然相对者,实是未见。 在他们三人愕然的目光中,萧月生牵着郭襄的手,另一侧跟着粗豪的郭破虏,踏着积雪,缓缓而行。 “哦,对了!”萧月生忽然停住步伐,转过身来,面庞在月光下温润如玉,温和而道:“残杀王大善人一家的败类,在下帮黄真人料理了便是,不必脏了真人的手。” 说罢,也不待黄舜申说话,便转过头去,缓缓迈步,刚踏出一步,忽然消失不见,三人的身影如同凭空消失。 黄舜申凝神一察,周围确实已经没有了那少男少女的气息,至于萧月生本人,他一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。 “萧月生,萧月生,这个名字贫道实是未曾听过。”刘道衡站于黄舜申身侧,喃喃低语。 “哼,他还有字,叫观澜。” 怔怔望着萧月生离去的张清云冷哼了一声,将萧月生的字说了出来,她心下也有些莫名其妙,不知为何竟多嘴,说这些。 看到那个男人招呼也不打,独自离去,她心中复杂莫名。 “萧观澜?这个名字本座倒有些印象!”黄舜申轻抚长须,垂头沉思,仔细回忆,沉吟了一会儿,缓缓而道:“好像是在张天师的嘴中听说过这个名字。” “妹妹,你没事吧?”叶希真此时庆幸又高兴,想想刚才的情形,实在不敢再想,如若没有萧月生挺身而出,恐怕自己早已自杀身亡。 “我没死,你还想再补上一拳么?”张清云冷冷看着他。 “唉――!”叶希真满是内疚,已经没有了发怒的力气,所有怒火刚才全都发泄了出去,看着坑坑洼洼的周围,不由苦笑。 刘道衡站在叶希真身旁,摇着头叹息道:“师兄,师妹,你们何必呢,何苦呢?!” 张清云眼睛眨也未眨,直直的看着远处萧月生消失的地方。 黄舜申走到张清云师徒面前,摇着头,满面悲悯之色,对这两个受苦的孩子,他心中充满怜悯与无奈。 “希云,你们兄妹别再闹别扭了,十几年过去了,什么事情都应该淡忘得差不多了,浓于水的血,永不会变淡,又何苦这般折磨你哥,折磨自己呢?!” 黄舜申虽知劝说无用,却仍只能尽力劝说。 张清云扫了他一眼,冷冷一笑,转头对扶着自己的段紫烟与秦思莹道:“我们也走罢!” 段紫烟与秦思莹皆向低头苦笑的叶希真投去同情一瞥,答应一声,扶着自己师父,一步一步缓缓离开。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绪,张清云身体发软,几乎站也站不稳,唯有让自己两个弟子扶着走路。 “希云,那位萧公子是什么山庄的庄主么?”黄舜申忽然若有所悟,忙扬声向走远的张清云问道。 他内力奇深,纵使隔得很远,也仿佛响在耳边,张清云微微一顿,略有犹豫,最终还是开口回答:“观澜山庄,嘉兴南湖之畔!……黄真人别再叫我希云,世上再没有叶希云此人!” 张清云轻声说道,声音之轻,扶着她的段紫烟与秦思莹也令是刚能听得清。 但张清云对这个掌门师伯的内功心中有数,知道在此距离,便是树叶落地之声,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,又何必费力气大声说话。 皎洁的月光下,在黄舜申“观澜山庄,嘉兴南湖之畔”的低吟喃喃中,在叶希真与刘道衡殷殷的目光中,张清云师徒三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小径拐角处。 葛行中一直与一旁冷眼观瞧的孙游兄弟及李元陵坐在一起,看到几人俱都离开,便起身告辞,其浮光掠影般的身法,令黄舜申师徒三人又是一番惊异,实不知武林中何时出了这般多的高手! 第一部 神雕 第八十七章 五行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:2010-8-28 3:02:13 本章字数:9356 “咦,这里怎么插着几株竹子?”刘道衡与师父师兄缓缓走向王家庄子的偏门,却见不知何时,竟有几棵寒竹插于门前。 偏门前的积雪早已被清除,露出的是青石地板,在月光下泛着青蓝之色,而这几株寒竹,却是直直插在青石之中。 黄舜申与叶希真此时俱有些心不在焉,听到刘道衡说话,方才打断自己的心思,抬头看去。 寥寥五株寒竹插于青石之上,便如生于其中,只是太过稀疏,显得孤零零,清风拂来,轻轻晃动的琉璃灯下,青绿的竹身泛着淡淡的青光,黄绿的竹叶微动,与小径旁竹林的飒飒之声相合。 “师父,这里还有字!”刘道衡小心翼翼,反常即为妖,这五株寒竹出现的太过突然诡异,在黄舜申与叶希真抬头之时,他已经靠近了竹身,脚下缓行慢踏,目光如炬如电,马上便发现了竹前青石上划壑道道,凝神一看,便知是几个大字横在门前。 “五……行……轮回,拂晓方休,慎入慎入,观澜?”叶希真渊停岳峙,站于竹前,双眸微扫,将石上之字缓缓念出,随即一笑:“呵,这几个字写得倒是颇有韵味,必是那萧观澜所留了!” “唔,确实有几分韵味,不过比起师兄的字来,少了那么几分气势!”刘道衡在旁点头相合,他对师兄异常崇拜,自然欣赏霸气,瞧不上飘逸。 叶希真笑笑,并不放在心上,黄舜申却抬眼瞪了一瞪弟子,欲语却休,叹了口气。 师侄的字气势足是足矣,却匠气太重,比之眼前这几个字的意气圆融,锋芒内敛差了几层境界,以自己这个弟子的境界,看不出来,倒也怪他不得。 “五行轮回,拂晓方休,呵呵,此意何解,希真?”黄舜申玄冠倾斜,低头仔细看着脚下青石中的字,眉宇间几许沉凝,转首望向同样仔细看着脚下的叶希真笑问。 叶希真双眸自深盈一指的石字上挪开,冠玉般的脸庞微微冷笑:“好大的口气!不就是小小的五行阵么,就这五根竹杆?……用来唬人尚可!” 叶希真聪明绝顶,奇门遁甲之术也颇有涉猎,自然知道阵法之学并非那般神奇,对地理与周围环境依赖极大,并非想怎样摆便怎样摆,用五株青竹设五行阵,实是天大的笑话。 黄舜申大手一伸,拉住叶希真的衣袖,止住他的向前之势,沉声道:“不可鲁莽!……希真,你这急性子总要改改!” 刘道衡也感觉不妥,看着地下那十几个大字,总感觉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莫名的笑意,他忙点头附和:“是啊师兄,那个人神神秘秘的,极是古怪,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!” 他忽然一撩道袍,蹲下身来,手指伸入深深的字痕中,手指进入,恰好合适,一看即知是以指划字。 “是大力金刚指吗,师父?”刘道衡起身,自袖间拿出汗巾,拭去指尖的石粉,一边问师父。 “唉――!”黄舜申摇头,忽然呵呵笑了起来,雪白长髯抖动,笑过一会儿,方才歇住笑意,捋着长髯,看着叶希真道:“天下间的奇人异士实是层出不穷,倒是并无寂寞无敌之苦啊!” “你在旁边用手指试试看,看写得如何?”黄舜申放开手中拽着的衣裾袖,笑问叶希真。 “师伯,我还是莫要献丑,免得贻笑大方。”叶希真急忙摆手,没有了沉凝的气度,他并未学过什么高明的指法,自忖难以达到石上那十几个字的深度与流畅自如,又何必自取其辱。 “看来,这是萧公子要替他的两个仆人找回场子了!”黄舜申看了一眼倚在竹身谈笑的李元陵三人。 李元陵三人每人倚着一株手腕粗细的青竹,身体压在竹身上,微微倾斜,轻轻晃动,颇为悠然自得,嘴中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,对黄舜申这边,却是看也不看。 黄舜申三人站在青竹之前,仔细的看了又看,却实在看不出什么凶险之处,只是五株寒竹罢了。 “明知山有虎,如今也不得不向虎山行了!”黄舜申摇头叹道,转身对叶希真吩咐:“本座先进去试试,看那萧公子并无甚敌意,可能只是玩笑之举。” “唉?!”黄舜申话音刚落,身侧的叶希真忽然纵身向前,已经踏入五株寒竹之中。 黄舜申忽觉寒竹青光微闪,顿时一股浩然气势喷涌而出,笼罩着寒竹,刘道衡修为不够,却并无所觉,只是见到师兄站在五株寒竹之间,动也不动,呆呆出神。 “师父,师兄他……?”刘道衡看师兄站在那里,一直未曾动弹,感觉不妙,急忙问道。 黄舜申虽然道学渊深,对于奇门遁甲之学颇有造诣,对这五行阵却无能为力。 这道阵势并不复杂,只是寒竹之中竟内蕴浩荡的天地元气,阵势启动,五行之力自行融合,达至平衡,受到外力,便自行转化吸收,变得更为深厚,除非有绝对强横的力量,瞬间摧毁,否则,只能瞪着眼睛看。 五行阵竟能这般布法,寒竹之内竟能存蓄内力,实是有些匪夷所思。 这道五行阵法,便如功力增幅之具,所出威力,非是五株寒竹蕴含的内力之和,而是各株之乘积。 “唉,道衡,这次,师父我也是无能为力了!劝你还是站在这里等你师兄吧,他无性命之忧,多受一番苦头罢了!” 黄舜申皱着眉头,摇头叹息,看着场中呆呆而立的叶希真,却也赞自己这个师侄聪明,并未乱动。 “师父,难道真的没有办法破阵吗?”刘道衡颇为不信,师父学究天人,又有何等难题能够难得住他?! 黄舜申摆了摆手,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,苦笑道:“照那人所说,这个阵法在拂晓时分会自行停止,你先在这里照看你师兄,为师从别的地方,进庄去看看情况,别只顾争强好胜,却把真正要做之事忘得一干二净!破阵之法,待为师回来再说。” 他说完,也不待弟子回答,身形一飘,如云鹤冲天,绕开偏门,自院墙蹁跹进入了庄内。 萧月生五行阵摆在门前,颇为微妙,已经注明慎入,如果偏要进入,则是自取其辱,与人无干,但以他们三人的性子,又怎能甘心避开? 见到庄内惨像,黄舜申即使修养再佳,也难免心生怒火,待细细看过各处,回到庄前之时,却见刘道衡已经自投罗网,陷入五行阵中。 他正手挥长剑,缓慢如牛,劈向空中,面部沉凝如水。 刘道衡筑基心法是来自全真教,对人的心性要求极严,而他虽不如师兄叶希真,却也是天资极佳之辈,全真心法火候极深,故修养极佳,颇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。 黄舜申平静如水的心情,被庄内的惨像搅得波涛汹涌,见到两个弟子被困在阵中,无力挣扎,心中陡然升起多年未现的嗔怒。 于是轻甩拂尘,插于背后,阖目静心,脚下缓缓踏出繁复玄奥的雷法禹步,面上紫气莹莹,越来越盛,脚下越踏越快,在寒竹面前踏着禹步往返不休,渐渐人影变得模糊。 “轰轰!”本是悠然休憩,沐浴着皎皎月光的李元陵三人感觉忽然天地一颤,巨雷轰响,身旁青黄竹叶夹杂白雪簌簌而落,三人差点儿自竹上震下来。 抬眼看去,却见黄舜申道袍飘飘,浑身紫气缭绕,踏着繁复的步法,绕那五株寒竹成半弧疾驰,双掌不停击向寒竹,每出一掌,皆伴随着雷鸣的轰然声。 只是寒竹间的叶希真与刘道衡两人却仿佛听不到雷声轰鸣,一个发呆不动,一个以奇慢无比的速度舞剑,一动一静,甚是滑稽。 声如惊雷的双掌尚未触到竹身,便再也击不下去,一股沛然莫可御之的大力不停涌动反弹,他只好撤掌回收,踏着禹步积蓄力量,进行下一次的轰击。 十几掌后,黄舜申脑后发际热气腾腾,他缓缓收起禹步,心中本是暴躁的怒火已消。 这十几掌以内丹术的雷法御之,每掌以蕴含掌心雷之力,至刚至阳,但却连竹身都无法碰触一下,实是令他沮丧莫名,这位萧公子,实有鬼神莫测之机。 陷于阵中的两人,一旦运其内力,则是水滴大海,化为无形,被阵中的五行之力消弥吸收,叶希真一直保持心头的清明,一发觉这般情形,马上撤去内力,不再运功,眼前幻景隐现,他修道多年,心性之光极强,尚能保持灵智清醒,紧紧守着不运功之念,任眼前幻像万千,我心自巍然不动。 但刘道衡便没有这般强的修为,陷入阵中之前,由于心中紧张,内力全聚,一入阵中,顿时被吸收得一干二净,再也无法翻身,随即被幻像所迷,颇有些狂乱的舞剑,只是没有内力与力气的支持,每一剑皆绵软无力,仿佛一个弱女子的娇柔做作。 黄舜申低念:“五行轮回,拂晓方休,唉――!”他看了看阵中弟子与师侄,索性轻撩道袍,盘膝坐于青石板的那几个大字上,阖目静坐,等待拂晓的到来。 李元陵三人倚在寒竹之上,看着阵中的叶希真与刘道衡两人,有些解气,又有些可怜同情这两人,庄主戏弄折磨人的手法,一般人可消受不起。 萧月生携郭襄姐弟瞬间出现在原来的雅阁之中,郭破虏有些晕头转向,茫然四顾,差点儿将腿旁的木椅磕飞。 “姐夫,我们这是回来了?!”郭襄双眸顾盼神飞,明亮的光芒大放,终于体会到了大姐所说的瞬息万里的滋味。 萧月生看两人的神情各异,皆带着惊奇迷惑,点点头,双手各拿起茶盏,却已是冰凉,手中内力一运,瞬间冒出热气。 “喏,坐下来吧,喝点热茶,暖暖身子。”他将热气腾腾的双盏茶递至两人手中。 雅阁内柔和温暖的灯光下,萧月生温和的笑意让郭襄心中轻淌暖流,这座不大的屋子,立刻充盈着温馨的气息。 “姐夫,你是找到了那些凶残的家伙们了吧?”郭襄体味着茶水进入肚内的热暖与清香,问出了蹩在心中颇长时间的疑问。 萧月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,轻吹盏中袅袅热气,淡淡绵绵的清香绕于鼻间,他先是摇头,后又点头。 郭襄迷惑,看着姐夫醺醺然而又心不在焉的神态,拖长声间叫道:“姐夫――!” 看到弟弟投来的好奇眼神,郭襄秀美的脸上一片酡红,在柔和灯光下,娇艳异常。 萧月生瞧了一眼,忙移开眼睛,看到她的娇艳秀色,比芙儿虽是略有不如,却已经初具倾国倾城之姿,他坐在这间温暖的阁中,坐在轻跳不已的灯光下,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思念,家中的娇妻们如花般的容颜,如水般的盈盈目光,脉脉柔情,在他脑海中不停翻滚闪现。 他不禁自嘲一笑,看来自己是个没什么出息的男人呀,离家没有几天,便开始不时的想家了,英雄气短,儿女情长,实是扰人之源呢。 看到王家庄内的悲惨之像,看到了世道人心的丑恶,他从未这般强烈的感觉自己庄内的美好,真想现在就倒在妻子们的香软怀中,冲洗掉脑海中的悲惨景像。 楼下唱曲叫好声隐隐传来,时高时低,声音起伏,暖阁内静寂无声,萧月生端着茶盏,盏上飘起的袅袅热气将他面庞轻笼,显现几分朦胧,郭襄羞颜垂首,轻扭衣角,郭破虏则是看着两人,大眼不停转动,看看姐夫,又看看二姐,总觉着这屋中的气氛有些古怪,却又说不出来。 “姐夫,二姐?”终于忍不住这静得慌人的气氛,郭破虏小心翼翼的轻唤各有心思的两人。 郭襄抬头,秀眼圆睁,瞪了弟弟一眼。 她刚才只是惊觉自己姐夫叫得太过腻人,心虚之下,羞涩低头,隔了一段时间,自然又恢复了做二姐的心态。 而萧月生却脸上似笑非笑,眉宇间溢满温柔怜爱,对郭破虏的呼唤恍如未闻。 此刻,他脑海之中,观澜山庄内院的情景清晰闪现,水月术已经被他不知不觉中运起。 上一次御使北斗七星救助谢晓兰,以星辰之力重塑其体内经脉与内脏,虽因损耗心力过巨,导致心魔入体,但这几日过后,心神恢复,虽心魔仍未尽除,但修为更胜原来,水月术施展时已经能够收敛气息,施展于不知不觉间,这也算得上是有失有得了。 嘉兴与临安同样下了一场大雪,整个观澜山庄披着一层雪衣,周围是玉树琼花,在月光下澄净如画。 观澜山庄内院,仍旧莹莹光芒,绿草如茵,桃树婆娑,未见一丝雪花,这里太过温暖,雪花身无所存。 完颜萍、郭芙、小玉、小凤、小月几女身着薄衫,坐于桃花树下,小月坐在中间,目光炯炯,其它人绕她围坐,各自拿着一面薄薄的黑石板,一支细白石棒。 她们正在玩角色扮演游戏,这是萧月生根据后世的纸上角色扮演游戏所创,只是给妻子们解闷罢了。 “六脉神剑之少商剑,击左腿!”完颜萍扔完骰子后,脆声大喊道,颇有气势,喊完之后,接着看了看夜空中的明月,不由叹息一声,低声而道:“……唉,大哥他……” “犯规!……萍姐你死了!”小月娇喝,娇脸冷峻,双唇紧抿,手中石棒指向完颜萍。 正情思可可的完颜萍一愣,看到其余人的笑脸,恍然醒过神来,忙娇笑道:“啊?……我忘了,饶我这一回,就饶我这一回,好么,小月妹妹?” 说着,她放下手中石板,玉手轻合,一幅求饶状,一点儿也没有了平时端庄娴淑的大家闺秀风范。 “不行!”小月玉脸微扬,小嘴紧抿,冷峻如铁,一丝不苟,“说好了游戏中谁也不准提公子爷,你犯规了,你的段誉就得死!” “念在我是初犯,就饶我这一回,好小月,行不行?”完颜萍满脸娇笑,软语相求。 其他如郭芙、小玉、小凤都笑嘻嘻的看着好戏,一言不发。 小月略一沉吟,看了看完颜萍,点点头,表情仍是冷峻威严,缓缓而道:“好吧!……念在你是初犯,本盟主便从轻发落,段誉,重伤!” 完颜萍这才轻吁了口气,拍拍高耸的胸脯,忙娇笑着赞了一通小月伟大,小月英明。 她们在玩的是天龙八部,是根据萧月生所讲的天龙八部故事而创,一直让她们玩得津津有味。 每次游戏必须有一名盟主,担当裁判,维持游戏进行,每次玩时,掷骰子决定。 小月是观澜山庄中的监阁主管,辖人员升迁及监察。平时虽然玩闹嬉戏,活泼如小女孩,一旦进入主管的角色,却是铁面无私,严正公直,极为出色。 “姐夫――!”声音伴随着摇动,将正看得兴起的萧月生打断,他忙醒神转眼,看到一张娇嗔薄怒的芙蓉玉脸近在咫尺。 “姐夫,你想什么呢?笑得这么甜滋滋的!”郭襄忙退后两步,坐回木椅中,脸上带着淡淡红晕,颇为不忿的娇嗔。 她刚才摇了一下,见姐夫未回过神来,心下大为惊慌,深受惊吓,以姐夫的武功,即使是想别的事情出神,有人靠近,也应该心有警兆,摇都摇不醒,实是太不正常。 “呵呵,只是想些别的事,怎么了?”萧月生有些依依不舍的收回水月术,抬眼看向两人。 万幸得很,被郭二小姐这么摇晃,他手中的茶水仍是一滴未洒。 “姐夫,二姐说你找到了那些杀王家庄一庄人的恶徒,是真的么?”郭破虏出口问道,他坐得端正笔直,正襟危坐,与他姐夫半仰着身子倚坐截然不同。 “哦,这个么,还没有!”他放下茶盏,轻皱了下眉头,刚见到妻子们的娇颜,心情愉快,但一提到这件事,他便有些不舒服。 “那为何姐夫刚才还点头呢?”郭襄颇有些焦急,她对这些人恨之入骨,做下这般残无人道之事,恨不能杀之而后快。 “呵呵,你们两个就别操心了,他们便是跑到天涯海角,我也会找到他们,取回他们的狗命!” 萧月生摆了摆手,示意两人放心,不必多说。他不想让这些人渣搅了自己的美好心情。 “那姐夫你一定有法子追到他们了!……那就得赶紧的呀,说不定现在他们还在杀人呢!” 郭襄虽看到姐夫脸上的不耐烦,却并未识趣的住嘴,秀脸满是焦急,盯着姐夫劝说。 萧月生一怔,看着小姨子秀美的脸上满是急切,在柔和的灯光下,竟显出几分圣洁。 他本是打算在襄儿与破虏睡觉之后,他独身追上那些人,取其性命,在潜意识中,他不想襄儿与破虏看到自己杀人的场面。 小姨子能想到这一层,实是难得,看得出她有一幅悲天悯人的心肠。 “破虏,你怎么想?”萧月生转过头,大声问正呆呆看着自己两人的郭破虏。 “嗯,……姐夫,我跟二姐想得一样,他们这些恶人,多活一个时辰,便多做一个时辰的恶。” 郭破虏声音开始时还有些犹豫,后来便字正腔员,掷地有声,双眸精芒隐隐,粗豪而略带稚嫩的面庞正气凛然。 萧月生轻笑,对这个小舅子越发喜爱,他禀性纯良,实是一块未琢之璞玉,颇肖父风呀。 “那好吧,听你们的!”萧月生将茶盏一饮而尽,拍案而起,呵呵笑道:“你们在这里坐着,我先去把他们的狗命取了,再回来跟你们共进宵夜!” 说罢,推开木椅,拉开阁门,便要离开。 第一部 神雕 第八十八章 杀意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:2010-8-28 3:02:14 本章字数:11264 “姐夫――!”郭襄急忙盈盈起身,娇声呼唤,将萧月生的步子绊住。 “嗯――?”萧月生转头回望,双手兀自拉着两扇木门,门面雕着喜鹊登梅枝,红漆内敛,柔和灯光下,光泽微泛。 “我也想去看看,成么,姐夫?”郭襄咬着薄薄的樱唇,软声细语的问。 萧月生心中一沉,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,他大为后悔,恨自己为何不用瞬移刹那离开,非要来一回正经,要从阁门离去,让小姨子有了说话的机会。 小姨子轻咬樱唇,双眸热切的神态,实在令人不忍拒绝,但萧月生身处绝美花丛,毕竟定力超群,忙摇了摇头,“你不必去,打打杀杀,哪有什么可看的!” 说罢,拉门迈步,欲要离开。 “姐夫――!”郭襄忙推开木椅,莲步疾行两步,上前拉住他的衣袖,“姐夫你就带我去吧!我想看看那些恶人的下场!” 她娇声恳求,泓水般的双眸带着哀求,轻摇着萧月生的衣袖,她在家是小女儿,虽不经常撒娇,却也是无师自通,略通一二。 萧月生欲要再行拒绝,只是小姨子已经将自己的袖角拉住,他却无法强行挣开,没想到小姨子磨起人来,却也是女人味十足,难缠得紧。 “唉――!”他无奈的摇头苦笑,“襄儿,杀人有什么可看的,我听你大姐说,连条鱼你都不忍杀,在桃花岛时,网到了鱼,还要放回海里,看到人,你更会心软的!” 郭芙为了化解自己妹妹与丈夫的嫌隙,可是费尽心机,在两人面前不着痕迹的夸奖另一人,挑些平常小事,最能体现其优点的小事,不经意的讲给另一个人听。 “大姐真是的,怎么什么都说?!” 郭襄跺了跺鹿皮靴,秀脸却故做深沉的无奈的叹了口气,颇似大人般的沧桑成熟。 随即露出笑容,灿若朝霞,娇声笑道:“……姐夫放心,我绝不会心软的,我恨不能他们早死呢!” 说到后来,脸上显出几分恶狠狠的表情,只是笑意尚未褪尽,这分恶狠狠,便令人害怕不起来。 “那好吧!” 萧月生点头,看小姨了决心甚坚,他也不为己甚,开口同意。 “破虏,你呢?” 萧月生眼睛转向正襟危坐的郭破虏,心下也想将他一块儿带去,让郭破虏见识一下血腥,让他的心早一些成熟。 “姐夫……,我想在这里歇息一会儿……” 郭氏一门,数郭破虏的胆子最小,一听到姐夫要去杀人,心怯得不得了,虽然甚没男子汉尊严,但如果真看到杀人,恐怕自己觉都睡不着,权衡利弊,只能牺牲掉自己的男子汉尊严,顾不得姐夫的笑话了。 萧月生心下虽有些失望,但并不着恼,温和的笑了笑:“还是破虏聪明,杀人的情形,能不看,便尽量不看,对自己没甚好处!……襄儿,要不,你留在这里陪破虏吧!?” “姐夫――!”郭襄大急,忙拽紧了姐夫的长袖。 她倒未嘲笑弟弟,虽然年纪尚小,但替别人着想,她做得极好,与弟弟开玩笑,也是举止有度。 “好好……”萧月生忙点头,接着对郭破虏笑道:“那破虏就留下,无聊了便去镇里的夜市逛逛,对了,你身上有多少贯钱?够用吗?” 郭襄不由娇笑,姐夫这个样子,真像妈妈,虽然罗嗦,却很可亲。 萧月生听到郭襄的笑声,知道她笑自己琐碎,心中却也无奈,谁让自己是他们的姐夫的呢! 郭破虏点头说够用,他对花钱没什么兴趣,平时跟在郭襄身旁,都是听二姐的建议,要让他自己花钱,他没甚信心,往往买回东西之后,才发觉不太合自己的意,大是后悔。 萧月生点头,也不再多说,忽然又将房门关上,转身走到小轩窗下,笑道:“我们从这里出去。” 说罢,将临街的轩窗推开。 寒风顿入,灯火摇曳,喧闹嘈杂之声直入屋内,随即飘入的是阵阵香味与柴火燃烧的味道,窗下是一条南北大街,小摊林立,热气腾腾,人们三三两两,热闹得紧,吆喝声,讨价还价进,笑闹声不绝于耳,这条街上大多是一些小吃与零食,惹得孩童们拉着母亲流连于此。 “我们出去吧?!”萧月生转头,看向身侧的郭襄,她此时秀美的玉脸微带红晕,在街市上方密密两排的气死风灯灯光下,娇艳欲滴。 他不再说话,轻拥她苗条柔软的娇躯,微微拱腰,飘飘钻出轩窗,于窗框一点,迅捷如风般落至街面,身入闹市之中。 两人倏然而至,凭空出现,人们却也未曾发现其中怪异,人来人往,虽不至于摩肩比踵,却也人头涌涌,穿梭如流。 萧月生脚下迅捷,如水中游鱼,在人群在穿梭自如,一眨间的功夫,便买了一支糖面人,几包核仁画梅蜜饯,还有一些面团环饼、炸鸡熏肉,零零总总,弄了几大包,看得郭襄秀眼圆瞪。 这其实是萧月生的习惯,到了某一处繁华之地,必将弄一些独特的东西放到芥子空间内,回去捎给夫人们品尝。 “呵呵,是不是觉得姐夫太不像男人了?”萧月生见到小姨子匪夷所思、秀目圆睁的模样,不由大是好笑。 他的这般做法,确实与社会世俗男子大不相同,这些东西的买卖,鲜少经男人之手,而是女人的本分,君子不近疱厨,是一直以来的传统。 只是他本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,又有着现代社会男子的思想,做起这些事来便毫无顾忌。 郭襄摇了摇头,这些琐事,如是别的男子来做,显得有失体统,不务正业,但在姐夫做来,却迥然不同,反而带着潇洒与温柔,更显得鹤立鸡群,有种卓然遗世的风范。 萧月生将捏成白脸曹操的糖面人递至她的手中,手中的大包小包倏然消失,送于芥子空间,对旁边传来的惊叫声恍如未闻,轻拥郭襄纤腰,瞬间消失无踪。 大街上自然会有一番骚乱,一个平常男子带着貌美如花的少女买零食,本就惹眼,郭襄的美貌,站于闹市,自是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,于是萧月生的举动自然难免入人之眼,满手大包小包的东西忽然不见,然后是两人刹那无踪,其奇异之处,令人觉得是见到了仙人显灵,重现人间。 兴奋的议论声此起彼伏,这个说是唐代八仙的荷仙姑,那说是天上的仙女,争论得极为厉害。人们争先说自己见到情景,失实之处,自然难免,越说越玄,一片哄动。 不久之后,这条街,被命名为遇仙街。 对于道学兴盛的此时,遇仙实为了不得的大事,大而化之,自然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,于是遇仙街之名,名声大噪,周王镇之繁华更盛,倒一举跻身江南名镇之列。 萧月生虽然神通无数,却无法知晓自己无意间的举动,给周王镇带来莫大的好处,他此时正拥着郭襄,御虚凌风,衣袂摆动,飘然疾行。 开始之时,郭襄尚还好奇的看着周围的风景,只是萧月生缩地成寸,速度奇快,看了不一会儿,郭襄便感觉眼睛发花,迎风流泪,虽有镇神簪与乌玉镯护体,也无济于事,那支糖人,却也无暇品尝。 她便只好闭上眼睛,偎在姐夫身上,任由他带着自己奔向何方。 时间不长,萧月生忽然停了下来。 郭襄感觉耳边风声停歇,撕扯挤压之力顿消,忙睁开双眸,见到自己竟是站在一处山巅。 她转头,看到身侧的姐夫正拿着一把卷刃的单刀,微阖双目,凝神沉思。 虽不知姐夫正在做什么,却知此时不宜打扰,便转过头来,观看自己所处之地。 这是一块参天巨岩之上,除了自己方圆三尺之内光洁无雪外,其余之处,皆是白雪覆盖,厚厚积雪,被风吹成流云状,极为细腻动人。 脚下踏着的泛白的岩石,深褐色条纹道道,诉说着岁月自然的侵蚀,天上圆月高挂,如银盘悬空,皎皎莹白,此时看着,却显得格外的近,仿佛伸手可得,繁星闪烁,星辉满天。 一阵寒风吹来,因有镇神簪护体,郭襄只觉清风拂面,只是风力稍强些罢了,将她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,手上的糖人,已经冻成冰棍,结实得很。 她离开姐夫身边,向前走了两步,脚下是高耸险峻的山峰,树木稀疏,皑皑白雪,仿佛银山矗立。 这座山峰孤零零的耸立,周围一片平坦,再无山峰,一座村庄静静的座落于山脚下不远处,此时夜深,没有一盏灯光。 站于山巅,俯视众生,郭襄颇有大喊一番的冲动,只是见到姐夫闭目凝神的模样,她唯有按捺住这番冲动,任凭罡风阵阵,将自己衣裾吹起,只是静静的观看月下之景。 “呼――”一声低沉的吁气声将沉醉于溶溶月色的郭襄惊醒,她转头回望,只见姐夫双眸缓缓睁开,金光隐隐流转,在月光的银辉中,显得庄严肃穆,凛然如神。 郭襄心下极为好奇,却并未出口相问,只是望着姐夫沉静深邃的双眸,等待他的开口说话。 萧月生双眸深邃越甚,透着一股若有所思,目光掠过郭襄的面庞,月光下,秀美圣洁的容颜仿佛顿失颜色,无法将他的目光驻停一刻,他的目光掠过郭襄,遥望夜空下的北方。 须臾,萧月生缓缓收回目光,终于望向呆呆而立的郭襄:“走吧!” 他的声音沉静平淡,飘飘若羽,却带着迫人的威严,令人不由自主的服从。 “噢。”郭襄只觉姐夫带着隐隐金光的双眸,亮得耀眼,似乎可以将一切融化,自己承受不住,只能垂头他顾,不敢与之对视。 萧月生一步跨至岩石边缘,将郭襄轻搂,缓缓飘起,如两只飞鹤,蹁跹而起,在月光下飘过山峰,自郭襄刚才看到的村庄上空飞掠而过,衣裾飘飘,皎皎月光之下,恍如一对仙人。 郭襄又闭上了双眸,螓首轻靠于姐夫胸前,在呼呼的风声中,萧月生缓慢而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可闻,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男人气息,郭襄丝毫不感寒冷,反而温暖异常,由脸红耳热渐渐平静,在缓慢而规律的心跳声中,竟是迷迷糊糊的沉睡过去。 桐乡镇是临安与嘉兴之间的一座小镇,周围树林繁密,桐树居多,故有桐乡之称。 因地处要道,原本一座小镇变得越发繁荣。嘉兴城近几年来日渐昌盛,已有小临安之称,临安嘉兴之间车马往来,人群络绎不绝,将一路上的各座小镇沾染上了几分繁华的气息。 桐乡镇虽小,但客栈酒楼却不少,这条路上的旅客极多,酒楼客栈大发利市,镇中心的最宽敞的东西街道两旁,五六座酒楼参次林立,或高或矮,或大或小,各不相同,但绣旗招展,俱是颇有几分气势。 在镇子的最北,桐树林旁,有一座颇大的关帝庙,香火颇旺,是镇中乞丐与孤儿们的乐园。 只是今晚,这些无家可归者们却大是倒霉,关帝庙中忽然来了一群恶客,凶神恶煞一般,将原本在此安家的乞丐孤儿们赶了出来,独自霸占了此处,有个颇有血性的乞丐上前理论,却被一刀劈下,斩断了两根指头,诸人于是作鸟兽散,无人再敢留于此处。 这座¬¬梧桐树掩映的关帝庙颇为宽敞,正殿之中,关公长髯枣脸,手持青龙偃月刀,威武庄严,那青龙偃月刀却是真刀,在殿中两只牛烛晃动的灯光下,寒光闪烁。 此时殿中蒲团上,盘坐着十个容貌各异的男子,或青衫磊落,或厚厚棉袄,或貂裘大衣,但却一个共通之处,俱是双眼寒光闪闪,带着凌厉之气,宛如宝剑在烈日下泛着的寒光。 “哈哈,没想到关二爷的这柄刀竟是一柄好刀,我老赵要拿来用用!” 一个面目粗豪,酒糟鼻子,坐于南首的大汉被关公的偃月刀刀光映得心中发痒,哈哈大笑,极是欢快,说话内容虽是豪迈,但语调拖音卷舌,颇带怪异,他一撑腿,便要爬起来去摘刀。 “住手!”坐于北首正中的老者怒喝一声,他一身貂裘,面目清奇,须眉皆白,却精神矍铄,双目寒光闪闪,直透人心。 那大汉被老者寒目一瞪,顿时矮了几分,缩了缩身子,老老实实坐回原处。 “赵得贵,你的胆子越来越肥了,关老爷的刀你也敢动?!”老者瞪着赵得贵,面沉似冰,似能刮下一层冰渣。 “陈老爷子,怕什么?反正有海神娘娘保佑,我老赵可不稀罕什么关二爷!” 赵得贵虽是胆怯,但不想丢了面子,粗豪的脸上强装不在乎,嘴硬的悻悻而道。 “住口!”陈老爷子眼中寒芒陡亮,沉声怒喝,声音雄浑,震人心魄,庙外的梧桐雪花被震得簌簌而落,他对关公极是尊敬,容不得别人亵渎。 “赵得贵,你的刀呢?”怒喝过后,陈老爷也觉得自己声音太大,过于激动,便放低了声音,缓缓问道。 “扔……扔了。”赵得贵嗫嗫嚅嚅。 “扔了?!你把自己的兵刃给扔了,变成两手空空,与人动手,你想赤手空拳,来个空手入白刃?” 陈老爷子怒极而笑,冷嘲热讽,赵得贵练的是刀法,让他施展空手入白刃,与送死无异。 陈老爷子左侧,坐着一位青衫磊落的白面中年男子,丹凤细长的双眼瞪了一下赵得贵,对陈老爷子拱了拱手,儒雅而笑道:“你老消消气,别跟这个浑人一般见识!” “是啊是啊,赵得贵是个浑人,您老不必跟他一般见识!” 众人纷纷附和,七嘴八舌的劝解着怒气冲冲的陈老爷子。 “陈老爷子,这都怪我!”盘坐于赵得贵身旁一位宽阔肩膀,双眉浓密的大汉瓮声瓮气的说道,“是我看赵得贵那把破刀都卷了刃了,才劝他扔掉,再换一把好的,免得与人动手,会吃大亏。” “就是就是,我那把破刀实在不争气,还没杀几个人呐,便卷了刃,根本没办法再用,我也只能把它扔掉!” 赵得贵忙不迭的点头,他对陈老爷子又敬又怕,虽然嘴硬,话一出口,却已经后悔不迭,如今有了缓和的机会,自然要抓住。 陈老爷子面色稍和,他也知道跟这个浑人生气没甚道理。 “赵得贵,你那把刀扔在哪儿了?”那青磊儒雅男子忽然神情一动,忙开口问。 “扔哪儿了?”赵得贵粗大的手掌搔了搔乱蓬蓬的披发,嘿嘿一笑,“我也忘了扔哪儿了!反正顺手这么一扔,又不是一回两回了,记不大清!” “扔在王家庄,我亲眼所见!”赵得贵另一侧,坐着的是一位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,眉眼皆小,看起来有些贼眉鼠眼,他声音却与身材不符,沙哑低沉,颇具威严。 “扔在王家庄?!”青衫男子皱了皱眉,面色有些沉凝,牛烛的灯火不停跳动,他的面色不断变幻。 “有什么问题么,戚先生?”陈老爷子看到一向沉稳的戚先生面色有变,不由有些担心。 戚先生的沉思忽被惊醒,忙恢复了平静,勉强笑道:“应该没事,我只是担心那把刀……” “戚先生放心,那把破刀只是从平常铁匠铺里买的,普通得很!”沙哑的声音响起,是赵得贵身旁那位贼眉鼠眼之人所说。 戚先生舒了口气,点头笑道:“如此便好,江南总捕之名近年来越发显赫,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,我们得万事小心,别弄得正事没办成,反把自己栽了进去!” “戚先生不必总担那么多心思――!我们每次做得都是鸡犬不留,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,那些捕头想找到我们,还不知要等到哪辈子呢!哈哈――” 戚先生身侧的一位**着半臂、肌肉虬结的黑脸大汉呵呵大笑,极是得意。 “就是就是,那些捕头即使查到我们,想到大海上找我们,那还不是成心去喂王八?什么江南总捕,到了我们的地盘,还不是死活由我们说得算?!” 坐于西面正中的一人面色古铜,头上包着块黑布,成东坡巾式样,身形魁梧,浓眉大眼,与身上所穿的儒衫极不相衬,此时仰腹大笑,意兴甚豪。 戚先生叹息一声,颇不以为然,他虽未亲眼见过江南总捕李元陵,但一些据传有通天本事的道上巨枭们,最后却是栽在他的手中,可见此人的可怕,这般厉害人物,如果轻视,只是自寻死路。 只是见到周围诸人皆是哈哈大笑,极是自豪,他也不想扫了众人的兴致,待日后再痛陈厉害也不迟。 “***,那死猴子怎么还没回来?快把老子饿死了!” 赵得贵一手摸着自己的酒糟鼻子,一手拍着自己的肚皮,大声嚷嚷道,转身回头看向门口,失望的摇头。 “快了,应该快回来了!”他旁边的那位粗豪大汉接声道,他也摸了摸自己肚皮,极想抱着个烧鸡吃个痛快。 “陈老爷子,我们今晚再做他一票,怎么样?” 右首中央的一人狠声问道,他身形高挑,面色苍白,与周围所有人的经过阳光曝晒的皮肤迥然不同。 他见众人的目光皆望着自己,大是得意,摇着头,感叹不已:“这些江南富翁,真是肥得流油,小小的一个地主,家里的钱财便比我们整个观音洞都多!” 众人哗的一声,顿时争相开口附和,议论纷纷,兴高采烈,钱财之物,实是动人心弦。 “不可――!”戚先生忙沉声喝道。 他声音虽是低沉,却将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压住,露出一手极为高明的内功。 众人闭上嘴巴,盯着他看,他素来极有威信,能镇得住这些桀骜不驯之徒。 戚先生本是儒雅的面容此时肃穆沉重,眼光如电,缓缓自众人脸上掠过,转过身来,向陈老爷子拱了拱手:“陈老爷子,千万不可!……如果我们今晚再次劫掠,便是将自己的行踪示之于人,我们都知道嘉兴捕头的厉害,此处已经身处嘉兴府范围,千万不可妄动,免得自陷绝境啊――!” 陈老爷子轻抚银白的长髯,轻轻颌首。 刚才提议之人大急,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,冷笑一声:“哼!戚先生有些杯弓蛇影了吧?” 说罢不再看向他,苍白的脸庞微抬,望向陈老爷子,拱了拱手,恭声道:“陈老爷子,我们的正事明天必会解决,到那时,嘉兴的捕头们也不会放过我们,但又能怎样?我们自有安然脱身之道,今晚这一票,那是不做白不做!” 说罢,甚是得意的冷冷看了戚先生一眼,抬头望向若有所思、皱眉沉吟的陈老爷子,等候他的决定。 “正因为明天我们要做正事,才不能在今晚妄动!” 戚先生见陈老爷子似有意动,大是心急,但表情仍是从容自如:“嘉兴捕头反应奇速,如果今晚有人发现了我们,怕是我们还未等到点子来,便先被嘉兴的捕头们逮住了!” “老夫决定今晚再做一票!” 戚先生话音刚落,却听到了陈老爷子斩钉截铁的声音,随即是众人的一片欢呼声,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,有钱财可拿,这帮粗豪之人怎能不高兴?虽有一两人神色犹豫,却无法影响大伙儿。 “老爷子――!” 戚先生大急,从容的神色不复再见,双眸中满是焦虑。 “戚先生不必再说,老夫心意已定!”陈老爷子苍劲的大手一摆,止住了戚先生的劝说。 见到戚先生的黯然神情,不由呵呵一笑:“戚先生太过虑了,即使是今晚之事被人发现,这里虽在嘉兴府范围,但距离嘉兴城起码有三日的路程,根本是来不及赶过来的!” 戚先生苦笑一声,看了看众人兴高采烈的神情,心下却沉重异常,虽知陈老爷子一旦做出决定,别人极难改变他的心思,但心下忧虑极甚,不祥之感越来越盛。 戚先生拱了拱手,缓缓而道:“陈老爷子,在下在我们动身之前,曾仔细研究过嘉兴府的捕头们,结果令人吃惊,想想都觉可怕。” 众人停止了庆祝,戚先生在这群人中威信极大,他的话,无人怀疑。 “戚先生,他们仅是一些朝廷的走狗,有什么可怕的,你太危言耸听了吧?!”那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冷笑。 戚先生微微摇头,面色从容不变,对这男子拱了拱手:“钟三哥难道认为戚某是胆小怕事之辈么?” 那苍白脸色的钟三哥一言不发,戚先生胆大心细,无人能说其胆子小。 第一部 神雕 第八十九章 神捕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:2010-8-28 3:02:14 本章字数:9373 “陈老爷子,戚某绝非危言耸听,近几年来,栽在嘉兴府捕头手中的道上巨枭,哪一个不是手眼通天,道行高深?仅是我们三十六洞,便有十几位高手栽在嘉兴府!” 戚先生时而望向陈老爷子,时而转向众人,侃侃而谈,声音诚恳,令人不知不觉中信服。 “这些人,随便哪一个,都远非我们可比,并非在下妄自菲薄,与那些成了精的人物相比,我们实是嫩得很,差得远!他们又怎会不知遁走之法,但又有哪个逃得了?” 说到此处,一身青衫的戚先生伏身下拜,对抚须沉吟的陈老爷子恳求道:“请老爷子三思,勿因小失大,我们想要钱财,出了嘉兴府,随处可取,请老爷子三思啊!” 说罢,头亦伏拜于地,久久不肯起身。 众人见到戚先生这般情景,前所未见,俱都感觉出了几分沉重,眼中的贪婪与嗜血缓缓褪去,逐渐冷静了下来。 那苍白面色的钟三哥对戚先生嫉妒恼恨,但对其见识才智却更为忌惮,虽想辩驳一番,打击他的威信,但见到他的郑重神态,心中却也有些相信,事关生死,不是自己负气之时,来日方长,再对付他不迟,他心中自忖。 但见到陈老爷子投来的目光,钟三哥却将刚才的心思抛于脑后,头脑一热,冷笑一声:“戚先生何必灭自己威风,那些嘉兴捕头可不是神仙,我钟老三就不信,他们能无所不知!正如陈老爷子所说,就是那些朝廷走狗知道了消息,待赶过来时,我们早已到家了!戚先生还担心他们背插双翅不成?!呵呵……” 说完,赶觉颇为得意,发出了一阵呵呵笑,只是殿内唯有他一个人呵呵的笑声孤零零的飘荡,其余之人皆注目陈老爷子,等待他的决定,钟老三大是尴尬,对拜伏于地的戚先生更是恼恨在心。 戚先生对他不识大体之举极是恼怒,一直隐忍的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愤怒,蓦然起身,冷冷瞪了一眼笑意未褪的钟老三,眼中寒芒一闪,从容的面庞露出冷冷笑意:“戚某实在不解,为何钟三哥总是鼓动大伙,让大家身陷险地?” 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!”钟老三大喝一声,苍白的脸上双颊晕红,似抹胭脂,“我钟老三还不是让大伙儿发财?这种机会可是错过了便再也没有!……而你呢?却总是疑神疑鬼,好像那些朝廷走狗无所不能似的,纯粹是涨敌人气焰,灭自己威风,我钟老三可不听你那一套!” 戚先生忽然一笑,不再看他,重新盘膝而坐,恢复从容自若的神态。 定了定神,他轻叹一声:“唉――!”又摇了摇头:“……戚某本是不想多说,只是事到如今,也只能将我所知道的事情说出,让大伙参详一番。” 说罢,向静静而坐的陈老爷拱了拱手,以示请示之意。 “戚先生有何高论但讲无妨!老头我也拭耳以听!”陈老爷子右手一伸,请戚先生说话。 “就是,就是,戚先生说出来,我们大伙参详参详,三个臭皮匠,便抵得上一个诸葛亮,戚先生但请讲来!” 说话之人,正西而坐,肤色古铜、身材魁梧,但却身着儒衫、头戴东坡巾,摇头晃脑,轻吟慢语,倒似吟诗诵赋,带着几分酸气。 众人纷纷应和,催戚先生讲出来。 戚先生点了点头,轻叹一声,目光缓缓掠过众人:“戚某一直说嘉兴捕头厉害,大家必定认为戚某言过其实,胆小怕事,呵呵……”他忽然自己笑了起来,儒雅的面容满是苦色。 众人不解,被他笑得怔怔然。 戚先生见到他闪诧异的目光,惊觉自己的失态,忙收起笑容,平静一番心情,又以他一贯的从容,徐徐而道:“嘉兴捕头的厉害,如若大伙真正知晓,怕是敢都不敢踏进嘉兴府一步!” “戚先生太瞧不起我们大伙了吧?上刀山下火海,我们烂命一条,又怕过准来?!”钟老三有些阴阳怪气的冷冷而道。 这话倒也有几人附和,他们自诩好汉豪杰,容不得说自己怯懦胆小,杀头不过碗大的一块疤,又有什么可怕的! “住口!让戚先生说话!”陈老爷子有些不豫,双眼一瞪,电光冷芒闪过,如刀划过众人眼前。 他虽知晓嘉兴捕头的厉害,但究竟如何个厉害法,却也不甚清楚,心中也颇有些不以为然。 如今朝廷积弱,自保不及,又怎会对武林中人太过关心?那些官府的捕头们,捉些小毛贼尚可,对付武林高手,便望尘莫及,力有不逮,长久以往,便给人心可欺之印象。 但戚先生的智识,一直为他陈老爷子所依赖,听到戚先生竟说出这番话,猛的心中剔然,毕竟已是闯过无数风浪的人物,无一丝警惕之心,早已投胎转世。 平常他还会纵容手下之人对戚先生的冒犯,毕竟这也是权术之道,但此时他心中焦急,听不得别人刮噪,便出声喝止。 陈老爷子见众人皆闭嘴不言,老实了下来,方才满意的转过头来,温言对一袭青衫的戚先生说道:“戚先生,你跟我说说,这嘉兴捕头到底如何厉害,让你这般忌惮?!” 戚先生忙拱手称是,语调仍旧徐徐,不急不慢的说道:“戚某曾在我们出发前,去总洞主那边仔细了解嘉兴府的情况,才知道原来这嘉兴城竟有武林禁地之称。” “武林禁地?呵呵,有些意思!”陈老爷子手抚银髯,呵呵一笑,却不知是喜是怒。 “凡嘉兴城内,有作奸犯科之人,无一逃脱,武林高手,下场更惨,被嘉兴捕头捉住,一旦被判有罪,必先废其武功,毫无转寰余地,近五年来,无一人能在嘉兴城犯事后,尚能逃脱,栽在嘉兴城的一流高手,没有没有一百,也有八十!嘉兴城便渐渐被武林中人称之为禁地。” 戚先生沉静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轻转,声音徐徐,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。 “***,这么毒辣?!被废了武功,还不如死了痛快!” 赵得贵以手捶地,甚是不忿,对于武林中人来说,被废武功,实是与死无异,常在江湖飘,哪能没有仇家?没有了武功,就是待宰之羔羊,俎上之肉,与死无异。 “他们这么做,就不怕惹起武林中人的公愤?废武功确实太过火了!” “就是就是,如果是我,就会同几把好手,来个群雄大闹嘉兴府!嘉兴城的捕头就那么几个人,累都把他们累死!” “好主意,不如我们把点子解决掉后,顺便闯闯这个武林禁地吧!?那必将名扬天下,传为一时之佳话,给我们三十六洞长脸!” 众人议论纷纷,全然没有看到陈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臭。 戚先生则笑吟吟的看着众人的七嘴八舌,毫不动容。 “住嘴!住嘴!你们这群蠢鱼!快给我住嘴!” 陈老爷子气得脸色发青,银白的长髯如波浪微晃动,指着满嘴胡说八道的众人,蓦的一掌拍到身旁地上,“轰!”的一声,地下猛的一颤,青石地面留下一只清晰的掌印。 大殿内顿时寂然无声,众人噤如寒蝉,大气也不敢喘一下,殿内的空气如同凝固。 牛烛燃烧的噼啪声不时响起,殿外的寒风掠过高挺的梧桐树梢,发出呜呜之声,如同妇人幽怨的哭泣。 陈老爷子冷冷的目光如寒剑横扫,抹向众人,嘴中如崩寒珠:“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!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!真是一群蠢鱼!” 虽有人对蠢鱼的称号不甚满意,但谁要在这时开口,去自触霉头,那真是彻底的蠢鱼了。 “戚先生,请接着说,别理这帮家伙!”陈老爷子见众人都老老实实的低下头来,才满意的收回了自己利刃般的目光,转向戚先生温言而道。 戚先生忙点点头,对陈老爷子的气势亦觉难以承受,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,是杀人无数培养的杀气,精明缜密的头脑,此时丝毫没有作用。 “几位兄弟的想法,别人也有过,且也做过,但进入嘉兴城,便有去无回,有机灵之人,侥幸全身而退,却是因为并未做出犯禁之举,才能安然无事,据他们说,这些捕快身手超绝,放在武林中,皆是难得一见的高手,实在难以相信竟只是一名小小的捕快,他们仿佛无处不在,好像全嘉兴城的人,都是他们的眼线!” 戚先生的一席话,让那几个叫嚣大闹嘉兴城之人心下一凉。 戚先生似笑非笑的望着那几人,漫声说道:“当初曾有十几名道上高手,率近百名好手,混入嘉兴城,结果全军覆没,无一幸免,更有其中几人被判死罪,后有近百人想去劫法场,但尚未到达嘉兴,刚进嘉兴府境,便被人打得灰头土脸,人仰马翻,未能成事,唉,这样的事情,可不仅仅出现过一两回,实在令人胆寒呐!” 众人面面相觑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相对无言,这一通话,听起来实是匪夷所思,难以置信,这嘉兴府的捕快,到底有多厉害?这也太过神乎其神了吧!如是这般,哪有他们的活路?! “我们如今便处嘉兴府内,我一直主张不进酒楼,不经人多之处,想那嘉兴府的耳目,必是数不胜数,防不胜防,唉……,可能王家庄现在已有捕快出现,如今正在搜寻我们,如果今晚再次做买卖,无异于自曝行藏,怕是会因小失大,老爷子万勿如此啊――!” 戚先生不顾众人有些目瞪口呆的模样,语速渐快,最后满是恳切的请求陈老爷子,不可妄动。 “哎呀,那我们刚才,应该把那些要饭的与小破孩们杀个干净,免得泄了我们的行藏!” 正西而坐,身材魁梧、古铜肤色却一身儒衫的男子双掌一拍,颇为懊悔的说道。 “就是就是!”众人纷纷点头附和,颇带惋惜的神色,事关自家性命,容不得自己心软。 众人看向戚先生的目光,便带了几分不解与询问,他们知道戚先生非是心存妇人之仁的人,断不会因为心软而不杀那些人。 戚先生见陈老爷子也带着疑惑望向自己,微微一笑,“那些人是不能杀的!” “哦,为何不能杀?”面色苍白的钟老三忍不住问,他自负才智过人,却也未曾想到这几个垃圾有何不能杀的。 戚先生未再卖弄关子,虽对众人的迟钝心中嘲笑,脸上却神情自如,耐心的解释道:“我们一路马不停蹄的急驰,那些去过王家庄的捕快们,可能还在我们身后,如果杀了人,马上就会惹来捕快,说句实话,戚某并无信心能全身而退!” 陈老爷子表情沉凝,对戚先生略点了点头,低头沉吟。 他心中暗中发苦,本以为这是一趟美差,江南富庶满天下,办事时只要顺便做上几笔买卖,便够自己在海上飘上几年,没想到,这却是烫手的山芋,怪不得那几个老狐狸没跟自己抢,定是他们知道一些风声!失算,实在是失算! “咦?有人?!” 忽然一声惊叫声响起,将摒声凝气的诸人吓了一跳,一看却是钟老三正腾得跃起,仰颈看向大殿上方。 众人不由好奇跟着看去,却见大殿正梁之上,竟坐着两人,一男一女,两双靴子轻晃,只是殿内烛光照不到上面,十人当中,也仅有陈老爷子能够看清两人容貌。 男子一袭青衫,相貌普通,微笑着坐在那里,无甚出奇之处,他身边的女子却容貌秀美,身着的杏黄衣衫,越发将她的玉脸映得秀美脱俗,宛如晨露中的芙蓉,陈老爷子两眼瞪大,不由吞了吞口水,他老当益壮,每晚睡觉仍是无女不欢。 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 钟老三厉声喝道,仰着脖子,肩膀上仍粘着一支糖面人,颇为滑稽可笑。 “姐夫――,都怪我,一不小心,手就松了一下,把你买的糖面人弄掉了!” 秀美的少女向下瞧了一眼钟老三身上的糖面人,有些惋惜而歉疚的柔声轻语。 只是蓦然看到地下之人皆目光炯炯,亮如灯笼,吓了一跳,心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。 两人自然便是萧月生与小姨子郭襄。 “无妨,你喜欢糖人,待会儿给你再买些便是。”萧月生的声音沉静淡然,浑不在意。 “姐夫,你看下面……”郭襄放低声音,似是窃窃私语,双眸眨了眨,示意萧月生往下看。 “***,哪来的一对狗男女,到这里私会来了!” 赵得贵大吼一声,怒气勃勃,仰着脸破口大骂,他是粗人,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。 “啪!” “啊!” 皮肉相撞声与惨叫声同时响起,随即又是一声“砰”的响声。 赵得贵飞身而起,在空中滑身一段距离,再翻转了一百八十度,如一具死熊般跌落于地上,面朝下而卧,众人都能感觉到大地随之颤抖了一下。 众人有些莫名其妙,是暗器?却未听到破风声。 “阿贵,怎么了?” 赵得贵身侧那浓眉宽肩之人飞快的起身,跑到一丈远处殿门口位置,轻拍了拍趴伏于地上的赵得贵,小心翼翼的问道,只是他的声音瓮声瓮气,即使小心,仍是在殿内嗡嗡的响。 “噗!……妈的!” 赵得贵缓缓撑起胳膊,吐出一口唾沫,那蹲着身子瞧他之人只觉眼前金光一闪,幸亏殿内的牛烛明亮,才没错过这一闪即逝的金光。 他起身走过去一看,金光却是发自赵得贵的唾沫,那是两颗金牙发出的闪光,此时两颗金牙却未透出一丝光亮,被唾沫中的鲜血所污。 赵得贵摇了摇头,看了看周围,又摇了摇,有些莫名其妙,自己到底怎么了,为何右颊一疼,眼前一晃,便是趴在了地上? 看到赵得贵吐出一口金牙,纵是再迟钝之人,也知道与梁上坐着的两人有关。 “阁下何人,驾临此地,有何贵干?” 钟老三虽然面色绯红,怒火填膺,但见到赵得贵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打了重重的一巴掌,心下大是忌惮,大感梁上两人的莫测高深,语气自然客气了几分,免得落得赵得贵一般的下场。 戚先生却趁着钟老三说话之机,悄悄拉过陈老爷子的左手,在他手下写下一个字:“走”。 众人精神全集中在钟老三与梁上两人的对话上,无人发觉戚先生的微小动作。 陈老爷子心下一惊,不由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戚先生,看他的神态,放松得很,没有一丝焦急。 但见到戚先生的眼神,陈老爷子才知他并非玩笑,戚先生的眼神中透着忧虑与焦急,见到陈老爷子望过来,忙转动眼珠,望向殿门方向,示意他快走。 “哈哈,我回来了,累死爷爷我了!” 忽然一阵破锣嗓子自殿外传来,橐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渐至殿口,出现了一个身材中等的身影,背着一个大包袱,兴冲冲的闯了进来,牛烛明亮的光芒下,他的面容显得极为普通,扔在人群中,便如水滴入海,无法分辨。 “你是何人?怎么满嘴胡话?滚!这里我们住下了,闲杂人等,趁早滚蛋!” 戚先生腾的站了起来,一改儒雅从容的神态,指着进来之人声色俱厉,让其滚蛋。 “戚……”那人微微一怔。 “戚什么戚?……我们就是岂有此理,你若再不识相,小心刀剑无眼,伤着你自己!”戚先生抢下话茬,不容他说话,越发飞扬跋扈的大声说道。 此人也是机敏异常,眼睛轻瞄,见到了赵得贵高肿着的面颊,通过钟老三的神态,见到了梁上坐着两人,更是见到了戚先生的眼色,心领神会的知道应该离开,忙不满的喊道:“这里是关帝庙,谁都可以来,你们也太霸道了!” “滚,少罗嗦,再不滚便打断你的狗腿!”戚先生佯怒的喝道,上前一步,做势欲动手。 那人忙一跳闪开,急忙转身,欲要离开大殿。 “稍等一下!”轻描淡写的声音缓缓飘出,在众人的耳边荡漾。 “你们十一个人,身上都带着海腥味与血腥味,大概是一起的吧?何必着急离开?” 萧月生轻拥着郭襄缓缓落地,如两片轻羽飘落,最终站在了戚先生身旁。 他温润的目光缓缓掠过众人,众人只觉他的眼睛仿佛带着一股压力,威仪如山,压得人透不过来。 萧月生手中蓦然出现一把卷刃单刀,长袖一甩,单刀“嗤”的一声插于赵得贵身前,刀身的一半没入铺地的青石块中,轻巧如切豆腐。 赵得贵此时已经站在一旁,手抚着肿得极高的面颊,忽然见到一柄单刀出现在自己面前,自然注目去望,一看便知,这竟是自己丢掉的那把单刀! 萧月生双眸沉静,注视着赵得贵,一指地下的单刀,“在下刚才听闻,这位兄台的刀丢了,不知是不是这一把?” 戚先生的面色微微一变,知道自己不幸料中,麻烦找上门来了!仅是凭着两人坐在梁上,而无人发觉这一点,便知两人的内功远愈众人,而今见到单刀,便知是为王家庄之事而来,那必是生死之斗,再无转寰的余地。 第一部 神雕 第九十章 无形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:2010-8-28 3:02:14 本章字数:9616 见赵得贵眼神闪烁,萧月生微微一笑,也不待他回家,转身对脸色阴沉不定的陈老爷子道:“这位是陈老爷子吧,在下只是有些事情不解,想请教大家,……看来大伙还未吃饭,不如吃完了再说!” “也好,我们赶了一天的路,都饿了,先填饱肚皮最好!”戚先生抢先一步回答,脸上恢复从容自如,只是目光沉沉,看着萧月生两人,眼中满是戒备。 其余诸人见到这两人不好惹,却也识趣的并未强自出头,一切都交给陈老爷子与戚先生应付,他们只管杀人。 萧月生拉郭襄坐于关公像前,拿出两盘有名的佳肴,两只银盘一大一小,是一盘蟹酿橙,一盘黄雀酢,然后又拿了一些点心及油饼,还有两碗天香羹,在萧月生眼中,这两道菜只是蟹酱及腌肉罢了,只是做得极为精致好吃,后世之人,比起这时的饭食,实是天差地远。 郭襄已知道姐夫将东西藏于虚空的本事,并未惊讶。 萧月生一伸手,一蓬白雪自殿外飞来,落至他面前,已成一团雪球。 他自有些蓬松的雪球上捧了一掊雪,在手上轻搓,却是以雪拭手。 郭襄也有学有样,素手捧雪,轻拭慢涂,不放过一处,肤色与白雪浑成一体,难分彼此。 拭完手后,萧月生轻触雪团,雪团消失不见。 这一番举动下来,让本是蠢蠢欲动殿上诸人安分了下来,知道对面之人非是易于之辈,老老实实吃饭,以便养精蓄锐,应付平静后的暴风雨。 萧月生对周围之人视若不见,大手径自拿起银盘中的一只酢黄雀,轻醮小盘中的蟹酿橙,送入嘴中,酱香清香夹杂在一起,自他嘴中飘出,令郭襄垂涎欲滴,马上学着姐夫,小手拿起一只嫩金黄雀,醮了些蟹酿橙,只是她的嘴巴太小,只能咬了小口,暗金色的肉丝香气四溢,顿时盖过那围坐的十一人所吃的烧鸡熏肉。 只是那些人此时早已没有了吃饭的心思,自然不会去注意,只是埋着头,努力填饱肚皮。 郭襄双眸秋波流转,掠过周围诸人,他们看来起来,与自己在襄阳的朋友们没有什么两样,都带着一股江湖草莽之气,显得甚是豪爽,但这些看起来爽直之人,杀起人来,却毫无人性,实是可惜了。 其中两人的目光却也甚是恼人,似要将自己吃了一般,郭襄虽是不舒服,仍是坦然而对,对他们眼中的淫邪之色,郭襄只是觉着不舒服,无法了解其中含义。 萧月生却非新手,顿时心中生怒,别人对他不敬,他倒并不放在心上,不屑一顾,却容不得自己身边女人受到亵渎,便如龙之逆鳞,不可轻触。 他怒意顿起,轻轻一哼,眼中金光隐隐,那两人只觉心口一疼,口中一甜,虽是强自抑制呕意,嘴角仍是涌出股股血丝,顺嘴角缓缓滴下地下…… 萧月生瞥了两人一眼,见到他们委顿的模样,甚是可怜,便未再出手。 “嗯,吃饱了么,襄儿?” “饱了,好饱!嘻嘻,破虏若知道我们在这里吃这么好的东西,定会后悔没跟来!” “呵呵,我们吃的这些没什么,平常的很,破虏那边吃得会更好,葛老板是个聪明的家伙,定不会怠慢破虏,……既然吃饱了,我们便回去吧!”萧月生一边拾掇着银盘,一边笑道。 “回去?……姐夫,我们这就回去吗?”郭襄也帮忙收拾,有些迟疑,便是双手也慢了下来。 “嗯,天色不早了,我们该回去就寝了。” 地上的银盘在他手中消失不见,忽然出现了一团雪球,正是刚才消失的那一个。 两人各用雪拭手,待拭完手后,萧月生拍拍手掌,站了起来,要带郭襄离开。 郭襄虽是有些疑问与犹豫,但见到姐夫的脸色有些沉凝,便知道他心中不痛快,此时非是发问之机,张了张小嘴,却将口里的话吞了回去。 萧月生扫了小姨子一眼,对她的善解人意颇为赞赏,大手轻探,揽住她的细腰,两人忽然凭空消失。从知至终,未曾看一眼那团团而坐的诸人。 殿内众人齐齐住嘴,咀嚼吞咽亦是停止,只是呆呆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,如非地上的一堆细小骨头与一团雪球,大伙都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。 “戚先生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陈老爷子用力将嘴中的烧鸡吞了下去,嘴上油光闪闪,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。 戚先生一直是慢条斯理的用手撕下一片鸡肉,送入嘴中,对平常人颇为费力,但他有武功在身,仿佛只是轻轻一撕,烧鸡身上自动掉下一片儿肉,轻松自如。 他此时也盯着萧月生两人刚才坐着之处,戚眉苦思,心中实在不解之极。 以他的观察与推断,这两人是找上门来报仇的,虽然不知为何,他竟是这般神通广大,竟然凭赵得贵的一把单刀,追到了这里。 看其神态,定然是已经听到大伙的话,已经能断定自己这伙人便是劫掠屠杀王家庄之人,那为何…… “不好!是缓兵之计,大伙马上准备离开!” 戚先生忽然面色大变,腾得站起,对众人喝道。 他心下大悔,自负聪明一世,却被人耍了而不自知,刚才只是慑于对方的武功高深莫测,一门心思想要脱跑,也想利用吃饭的时间拖延,以便于自己想出脱身之计,实在没想到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,中了对方的缓兵之计。 众人一愣,齐齐看向拿着白丝绢的陈老爷子,等待他的决定。 陈老爷子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,摆了摆手,将丝绢放回怀中,沉声道:“莫要慌张,到底怎么回事,是那两人还有同伙?草上飞,你先出去看看有没有人!” “是,老爷子!”一个身材高挑,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站起,拱手应道,随即身形一展,纵身一跃,便要跃出大殿。 只是他身影刚升至半空,忽然跌落于地,砰然有声,人却一动也不动,便如赵得贵刚才的跌法一般。 “怎么了,他?”陈老爷子皱了皱眉头,不悦的问。 坐于赵得贵身侧的贼眉鼠眼的男子起身走了过去,探了探鼻息,又将一动不动的草上飞翻了过来,趴在胸口听了听,抬起头来,满脸惊诧的道:“他死了!” 回程之时,萧月生并未缩地成寸般的疾行,而是御风徐行,揽着郭襄,衣衫飘飘,悠然自得。 “姐夫,就那么放过他们吗?” 郭襄仰颈而问,迎面夜风凛冽,她有镇神簪与乌玉镯,丝毫感受不到冷意,只觉满天繁星,月光皎洁,这样的夜色极美。 萧月生此时表情温和,原本沉凝如水的神情似乎已被夜风吹散,他揽着小姨子柔软纤细的腰肢,眼睛盯着朦胧的前方,口里漫不经心的问道:“襄儿觉得应不应该放过他们?” “当然不能放过!” 郭襄毫不犹豫的娇声答道,语气斩钉截铁。 此时脚下经过的树林一片宁静,银辉洒入林中,树梢静静不动,这个夜晚天气确实极好,晴朗无风,只是他们御虚而行,自然寒风凛冽。 “呵呵,我没放过他们。” 萧月生有些萧索,对于杀人,他一直极力避免,现代法制社会的烙印深印于心,无法如同这个世界的武林中人一般的肆无忌惮,他们认为,进入武林,便如进入森林,周围全是要吃你的动物,不是他死,便是自己亡。 况且他的心肠也是颇软,一个有血有肉、活生生的人,被自己亲手所杀,这种滋味,绝不好受。 “嘻嘻,其实见到姐夫你让他们吃饭,我便知道姐夫决定杀他们了!” 郭襄笑吟吟的仰望萧月生,她见姐夫脸色萧瑟,更加确实姐夫要出手杀那些人,她虽然善良,但也知道对恶人心软不得,只会让他们害更多的人。 “哦?你怎么知道的?” 萧月生倒有些好奇,他一直表情平和,思想又与周围人大不相同,别人鲜少能够猜得到自己的心思。 “大牢里的死囚,在临行刑前,都要吃一顿饱饭,免得做饿死鬼,姐夫也是如此想法吧?” 郭襄歪着头,盈盈的双眸注视着萧月生,虽是夜色朦胧,双眸仍是熠熠闪光,与她颈间微露的夜明珠难分轩轾。 萧月生不由低头望了一眼小姨子,心下颇为惊异,没想到她竟能猜到自己的想法,实在难得。 “咯咯,姐夫,让我猜中了吧?!” 郭襄迎着姐夫的目光,禁不住得意的咯咯笑,清脆悦耳声音随风吹散,却将萧月生心中的淡淡阴霾冲去。 “郭二小姐冰雪聪明,佩服!” 萧月生露齿一笑,颇带赞叹的夸道。 这自然又惹起郭襄轻快的笑声,她如今已不是听到姐夫的称赞便羞红着脸的模样,变得更随便一些。 听着郭襄清脆的笑声,少女的青春气息,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涂上了一层柔美,令萧月生感觉从未有过的美好。 天空中银盘高悬,普照万物,如轻纱笼罩世间,群星闪烁,似在顽皮的眨眼,便是那凛冽的寒风,亦如秋风拂面,唯有凉爽。 “姐夫……”郭襄收起笑声,有些犹豫的叫了萧月生一声,却欲言又止。 此时两人飞掠过一个村庄上空,脚下的小村庄狗吠之声响成一片,偶尔几家灯火亮起,给人几分温暖的气息。 萧月生低头,见到郭襄犹豫的神情,轻笑一声:“你是想问,他们究竟怎么个死法,是吧?” 郭襄摇了摇头,“我又不想问了,……姐夫,不如我再弹首曲子给你听吧。” 萧月生笑了笑,对她的善解人意颇为感激,漫声道:“估计现在,那十一个人皆已毙命了吧!……我只是震断了他们的心脉,稍一活动,必会无声无息中死去,却也毫无痛苦!” 郭襄如水般的目光紧盯着萧月生,见他神情并无异常,心中轻吁了口气,她问过之后,心中大是后悔,明知道姐夫心魔未除,何苦还要惹他不痛快! “姐夫,你如此做,便是很仁慈了,他们这些人,如果被朝廷捉住,定要受那千刀万剐之刑!” 郭襄的声音极是轻柔,如春风拂人心田,令萧月生心中有了几分暖意。 萧月生自失一笑,取人性命,却被称为仁慈,听起来可笑,却是实情,想想那些人的所作所为,这么个死法,确实是便宜了他们。 “姐夫,想想我们在王家庄见到的惨像,想到那对母子,我就恨不得一剑一个,把他们全杀死,替那些无辜惨死之人报仇雪恨!” 郭襄见到姐夫的苦笑,忙更加用力的安慰,只是所说之语,字字发自内心,说到后来,心中确实升起了强烈的恨意,如若那些人真在自己面前出现,定会毫不犹豫的出剑,替无辜惨死之人报仇。 “我本想让他们受尽酷刑而死,只是临时心一软,便给了他们一个痛快,现在倒有些后悔了!” 在陈老爷子那些人吃饭之时,萧月生将观心术施展开来,观照了那些人的内心,如果他们仍有几分善念,便让他们放下屠刀,将功赎罪,反正死了的人不会再复活,与其杀恶人,不如将恶人变为好人,变废为宝,充分利用。 只是看到众人的内心之后,萧月生却有些后悔自己再次施展观心术了,实在没想到满脸豪爽之人,内心是这般黑暗,杀人越货,这帮人做起来,已经熟极而流,杀人对他们来说,再平常不过,如捻几只蚂蚁。 萧月生心中杀意顿起,既然他们将人看做蚂蚁,那自己也不必再客气,就捻捻他们这几只蚂蚁。 他们本是海外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中人,此时潜入江南,却是为了击杀一人,便是当代灵鹫宫宫主谢晓兰。 对谢晓兰的深情,萧月生一直装聋作哑,未曾接受,但对深爱着自己的女子,他又怎能任由别人欺负? 于是,当萧月生携郭襄离开之时,这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精锐高手,便已注定了必死的命运。 萧月生心肠软则软矣,但一旦惹其发怒,对人命便会变得淡漠起来,下手无情,无所顾忌。 这是修道带来的矛盾,道法精深,令他天人合一,对自然万物皆有爱心,但过高的修为,又使他凌驾于众生之上,有种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的无情,这使得他显得心仁手软,又时而冷酷无情。 两人赶回周王镇水云阁时,在灯光之下,郭破虏正双眼似睁非睁,胳膊支在桌上,撑着自己的头,不停的摇来晃去,随时可能倒下。 郭襄抿嘴轻笑,顽皮心起,对萧月生竖指于唇,示意勿要出声,她蹑手蹑脚来至郭破虏身后,玉手拍向郭破虏左肩膀,要吓他一跳。 郭破虏却塌肩转身,右掌倏然而至,待见到是二姐,忙收住铁掌,朦胧的眼睛完全睁开,但有些迷茫,未曾完全醒过神来,揉了揉眼睛:“二姐,你们终于回来了!” “张掌门她们还未回来么?” 萧月生随便坐了下来,见到桌上仅有两盘果脯与点心,随口问道。 “她们回房里睡了,……姐夫,那东方雷公子先走了,他说有些事情要办,不能当面跟你辞行,让你不要见怪。” 郭破虏给姐夫斟茶,一边对姐夫转告,忽然又像响起什么,忽然转头:“对了,葛掌柜的还说等姐夫回来,要做那鲈鱼呢。” 见郭破虏有些粗手粗脚的涮着茶盏,郭襄看不过眼,拍了拍的肩膀,笑吟吟的道:“你还是坐着吧,郭大少爷!咦,茶是凉的?!” 萧月生将手按到茶壶上,须臾间热气腾腾,他的眼睛转向隔壁,若有所思,他有个猜想,恐怕这个东方雷,也是为了谢晓兰而来,只是以谢晓兰如今的武功,东方雷实在难有威胁。 只是这个谢晓兰,她是何时离开嘉兴城的,这不是自寻烦恼么?萧月生心思不停转动,将茶水斟入盏中,开口道:“襄儿去张掌门房中告辞一声,我们今晚返回山庄,……破虏,你要自己走到观澜山庄,如能办得到,我便让小星传你一套掌法,如何?” “啊!……”郭破虏挠了挠头,有些无措,让他自己一个人走路,他心中发虚,“姐夫,我……” 萧月生呵呵一笑,“破虏,想想当初岳父他老人家,初出江湖之时,他的师父们还不是让他独身上路?你如今的武功,在武林中也算是高手了,比岳父当年,不啻天壤之别,难道还害怕不成?” “再说,如果岳父大人不是独自一人,又怎能遇到岳母?呵呵,说不定你也会遇到未来的夫人哟!” 萧月生有些无状的笑道,他激将法美人计并用,定要说服小舅子独自上路,如果一直让他跟在襄儿后面转悠,永远也无法独挡一面。 “破虏,行了,就照姐夫说的做吧!男子汉大丈夫,当无所畏惧,你胆子这么小,将来与蒙古人打仗,又怎么能成?!” 郭襄轻掐了下郭破虏的腰间,带着几分嗔怒,对他的犹豫颇是不忿,一点儿也没有豪气!姐夫答应教弟弟一套掌法,这可是来之不易的机会,他却不知珍惜,又怎能不让她这个做二姐的生气? 郭襄气愤之下,手指的力气颇狠,郭破虏疼得呲了呲牙,见到二姐嗔怒的模样,本是被姐夫说得有些心,便忙答应了下来。 趁郭襄出去找张清云的功夫,萧月生交给郭破虏一块翠绿玉佩,玉佩有手掌大小,握在手中,大小合适,玉佩上只有云纹,却无图案,极为古朴。 “破虏,这是遁符,遇到危险,便将它捏碎,自然可脱身而出,留给你做保命之用吧,它便如你的生命一般,只有一次,可是要珍惜呀!” 郭破虏摇了摇头,没有接过玉佩,憨笑两声,神采中倒有几分自信的气度。 “姐夫,不用,……我小心一些,不会有事的!爹爹也曾告诫我,打不过就跑,嘿嘿,我的轻功挺好的,姐夫不必担心。” 郭破虏所习的轻功法门,是九阴真经所载,自然高妙绝俗,再有深厚内力的支撑,轻功造诣极为可观,如是一门心思逃跑,倒也甚少有人能够追得上,只要不遇上绝顶高手,确实无虞。 “拿着!”萧月生一把将玉佩塞到他怀中,拍拍他厚实的肩膀,笑道:“你跟姐夫还客气什么?!” 接着他谆谆叮嘱:“……行路时,切记少说少做,只管看便是,武林中的恩怨情仇,事事非非,很难说清谁对谁错,不可妄下判断!有时眼睛看到的,未必便是真实的,定要三思而后行!” “是,姐夫,我记下了!” 郭破虏点头,只是他的记性不太好,当时能记住,想要一直记住,却是艰难得很。 萧月生本想多说一些,却并未付诸于行,他知道只有亲身体会到的东西,才会成为自己的经验,别人的话,只是过耳清风罢了。 “姐夫,张掌门好像不甚高兴呢。” 郭襄回到阁内,对萧月生说道。 萧月生端着茶盏,笑了笑,并未说话。 “段姐姐与秦姐姐也是依依不舍的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们。”郭襄双眸盯着姐夫的脸,观察着他的反应。 萧月生忽然放下茶盏,猛的站起身来,一揽还未反应过来的郭襄,瞬间自屋内消失。 第一部 神雕 第九十一章 绮怩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:2010-8-28 3:02:15 本章字数:9292 当他们凭空出现在观澜山庄内院时,内院中唯有茵茵绿草,桃树轻摇,莹莹的光芒将一切笼罩,郭襄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,仍是难免陶醉之情。 四周一片静寂,完颜萍诸人已经回屋睡去,玉石桌上,也变得干干净净,不复有人时的满满当当。 “大哥,是你回来了么?” 一声娇柔的声音忽然响起,将正沉醉于良辰美景的郭襄惊醒,转身一看,完颜萍一袭月白薄绸长裙,秀发披肩,娇娇怯怯立于桃树之下。 “萍姐姐!”郭襄忙招呼一声,跑上前去,甚是亲热。 完颜萍这才发觉郭襄的存在,双眸自萧月生微笑的面庞转开,玉脸展颜,轻握住郭襄的小手,娇柔一笑:“襄儿?你终于来了!你姐姐这两天可一直挂念的紧!” 这时郭芙、小玉、小凤、小月亦各穿一身薄绸长裙,赤着玉脚走了过来,长裙款式相差不多,颜色各异,其实这些款式便是后世的睡衣风格,比起当时社会穿着的亵衣亵裤,更为简单舒适。 她们各是一袭绸裙,柔软滑顺,在莹莹的光芒中,丝绸泛着光晕,使众女仿佛天宫仙女,雍容中带着脱俗。 郭襄看着恍如浑身发光的诸女,心下极是羡慕,她本是秀美不俗的容颜,在完颜萍诸人的容光之下,却有些相形见绌,黯然无光。 郭芙一身水红的睡裙,青丝披散于肩上,如一团黑雾轻堆,睡觉时脸上的潮红仍未消失,显得娇艳异常,她带着几分矜持的笑容问道:“襄儿,破虏呢?” “大姐,破虏一时还来不了,嘻嘻,姐夫让破虏自己走过来。” 郭襄拉住大姐的手,极是高兴,再次见到大姐,心中大是亲切。 郭芙看了自己丈夫一眼,碰到他笑吟吟的眼光,忽然升起几分羞涩,玉脸一红,忙转过头来,不敢再看,免得让自己的妹妹笑话。 一日不见,如隔三秋,对于新婚夫妇来说,便是如此,郭芙忽然像又回到了结婚前的心态,丈夫的目光会令她心跳加速。 萧月生看着张张如花的娇颜,闻着淡淡的幽香,心中一片宁静,他从未如此的清楚,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,武林中的杀戮,实是不适合自己。 萧月生本想晚上搂着郭芙香软丰满的身子睡觉,只是郭襄要与姐姐睡在一起,想与姐姐好好说话,他也无奈,看着郭芙羞涩而略带歉疚的脉脉目光,只能无奈的笑笑。 郭襄对自己并不过分关注,反而更多心思放在别人身上,故人缘极佳,与完颜萍诸女相处得极好,与大姐说了一会儿话,便被众人围住,要她讲讲这一路的经历。 见众女围坐在玉桌旁,大有秉烛夜谈的架式,萧月生忙一把揽过完颜萍,横身抱起,对众女笑道:“这么晚了,你们有精神,襄儿却倦了,快回去睡觉!” 说罢,得意的长笑一声,不理怀中完颜萍羞红着脸的扭动,抱着她的苗条娇躯,迈步走向了她的闺房。 身后,自然是郭襄的目瞪口呆与众女羞涩嗔怪的娇笑声。 姐夫在自己面前,虽然一直是潇洒温和,不拘于礼,但从未露出一丝急色之态,从没想到竟有这般放荡羞人的行径,郭襄暗暗吃惊。 郭芙见到妹妹秀眸圆睁的吃惊神情,大感羞涩,忙一拉郭襄,与众女告辞,回到了自己的闺房。 郭襄随大姐进了屋内,上前来参加大姐的婚礼,她并未有机会住在内院,只是与父母们同住于客院,而且来去勿勿,根本没来得及参观大姐的闺房,便被父母拉着离开。 “大姐,进了这间屋子,我总感觉像是进了你原来的闺房呢!” 郭芙站在房门前,转首四顾,大姐的闺房共是两进,外间摆着瑶琴、玉棋、书画,香笺墨砚,俱非凡物,轩案暖椅,轻纱帷幔,极是雅致温馨,通过珠帘,进入内间,则是卧室。 郭襄心中大感熟悉,屋内的布置格局,与大姐在郭府的屋子极为相似,都是极为简单而雅致,只是多了一张白绒地毯,顿使屋子显得亮堂温馨许多。 “嗯,你姐夫怕我不习惯,便将我的屋子布置得与原来在家里时一样,说是能更有安定感。噢,你先把靴子脱下来,别弄脏了地毯。” 郭芙漫声说道,转身将房门关上,赤着秀气雪白的小脚,踩着雪白松软的地毯,一手拉着脱下靴子的郭襄,掀开莹莹发光的珠帘,进入卧室。 郭襄能够听出大姐声音中的甜蜜,摸着床上的丝被与厚实松软的绒褥,不由笑道:“大姐,你在这里过得一定很快活吧?!” 郭芙禁不住露出笑容,忙又用力收敛,捋了捋披散的乌发,风姿嫣然,故做淡淡无意:“没什么快不快活的,在哪儿还不是一样过日子。” 郭襄咯咯笑了起来,身子向后一倒,重重将自己摔倒在床上,松软的绒褥将她弹起,她只能感觉到柔软与舒服,她仰躺在床上,蹬着小腿,嘻嘻笑道:“大姐真是的,跟自己的妹妹也遮遮掩掩!” 郭芙轻压衣裾,收回**,优雅的坐回被窝中,白了妹妹一眼,“你们怎会遇到你姐夫?……这一路上没跟你姐夫找别扭吧?!” 郭襄兴高采烈,一扭腰肢,滚到大姐身旁,钻进她的被窝,嘴上呱呱说个不停:“嘻!大姐,这次真是巧得很,我与破虏本是随一灯大师去访他的老朋友,没想到姐夫也在那里,还跟老和尚下棋,嘻,姐夫真是好兴致呀!” “嗯,你姐夫平日里也是悠闲得很,每年都要去烛明大师那里盘桓一阵子,下棋消遣时日,真没想到,你们竟能在那里相遇!” 郭芙将锦衾轻拉,遮住娇躯,轻拦长发,躺了下来。 郭襄也随大姐,两人并肩躺在一处,如同两朵盛开的并蒂莲。 郭芙仰躺,高耸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,她轻斜了一眼自己妹妹,有此担心的问:“襄儿,你没与你姐夫闹别扭吧?” 郭襄嘻嘻笑了一声,转过头来,面对大姐的侧面:“大姐,放心吧,你妹妹又岂是娇横之人,我与姐夫相处得很好!” “那我就放心了,你姐夫看似温和,其实脾气也不好,发起火来也是了不得,你可别胡乱招惹他!” 郭芙松了口气,大是放心,她最怕二妹将厌烦形之于外,与丈夫水火不容,那她夹在中间,可是水深火热。 “大姐你又变漂亮了!”郭襄将秀脸往郭芙身旁凑了凑,偎在她玉肩旁,“看来姐夫没让你受委屈,不过刚才……” “把你吓着了吧?”郭芙抿嘴轻笑,“他随心所欲惯了,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,比外公更不拘礼法。” “哼哼,真没想到姐夫是这般好色!”郭襄颇有些不忿的哼道。 郭芙有些羞涩的轻笑,轻搂了搂妹妹的肩膀:“男人还不都是那样?!对自己的夫人好色也没什么不好的,总强过去外面拈花惹草,你姐夫的奇思怪想多得很,你莫以常理度之即可。” 一些房内秘事,即使是亲姐妹,也无法讲出来,萧大哥的奇技淫巧,花样多得很,能把人羞死。 姐妹两人各自思忖,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。 “大姐,看到姐夫与其他夫人亲热,你心里不难受吗?” 郭襄的双眸盯着大姐的面庞,明亮的大眼,长长的睫毛,柔和的线条,无论从哪个方向看,大姐都是美得毫无瑕疵,如果不是嫁给姐夫,哪个男人不视若拱璧?……只是世上能配得上姐夫的女人也不多,大姐也算其一吧?唉,真是世上不如意事,十之**呀! 萧月生抿了抿嘴,轻斜了一眼正专注的盯着自己的妹妹,笑道:“襄儿,夫妻间的事情,外人是难以明白的,我便是说了,你也听不明白,待你嫁人了,自然就知道。” 郭襄玉臂自被窝中翻出,搭上大姐的腰间的锦被上,轻轻摇了摇,鼓着小嘴道:“那你先跟我说说,以你妹妹我的聪明伶俐,怎么会不明白,我不信!” “咦,这是什么声音?”郭襄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。 时断时续的哼嗯呀之声飘入耳中,虽然轻微,却是清晰无比,显示出发声者精深的内力。 郭芙的芙蓉玉脸腾的一下,如同火烧云爬上面庞,忙道:“没事,襄儿,不必管他!” “不对!……好像是谁受伤了吧?正在不停的呻吟呢!” 郭襄忙摇了摇头,她颇有侠心,听到别人的呻吟,怎能无动于衷呢,只是这呻吟声颇有古怪,似疼似喜的,夹杂着急促的喘息,呻吟声进高时低,听得人心里怪怪的。 郭芙面红耳赤,实是不知说什么好,她们也太无所顾忌了!襄儿还在这里,恐怕她们疯起来,已是忘得一干二净了。 “大姐,到底怎么了?你的脸怎么这么红?”郭襄大是迷惑,为何大姐这般古怪,不但不去寻找受伤之人,反而劝阻自己? “襄儿!”郭芙有些羞恼,夫妻间的房事,本就是秘中之秘,即使亲姐妹,也无法宣之于口,不禁为妹妹的穷追不舍感到头疼,只能实行高压之法。 郭襄虽是年轻,却并非一无所知,看到姐姐这般恼怒的神情,耳边又听到一阵娇笑声,像是小玉姐姐他们的声音,忽然恍然大悟,“嘤”的一声,将头埋到了锦被之下,秀美的脸颊烧得厉害,看也不敢看向大姐,为自己刚才的多嘴羞愧之极。 郭芙也是羞红了脸,听着越来越大声的呻吟声,自己敏感的身体忽然发软,体内的力气仿佛正在被渐渐抽去。 “啊――!”的一声尖叫,带着嘶哑、痛苦、快乐,纠缠在一起,使这一声尖叫恍如能够勾魂摄魄,惹起别人的共鸣。 郭芙知道这是完颜姐姐已经败下阵来,很快又会有小玉小凤她们迎战。 果然,声音寂静须臾,便又响起若有若无的呻吟,宛转**,惹得郭芙浑身燥热。 郭襄虽未通男女之事,便本能的反应却也令她浑身发软,羞得她忙捂住自己的耳朵,只是呻吟之人功力奇绝,即使捂住耳朵,也无济于事,令人发软的呻吟声仍是不断传入耳中,她只好趴在被窝中,不敢露头,生怕让大姐看到自己的窘样。 **收歇之时,已是良久之后。 萧月生的卧室中,巨大的玉床之上玉体横陈,肉光致致,醉人的幽香飘浮在室内,醺人欲醉。 萧月生的卧室并不大,与诸位妻子的房间布局相同,俱是内外两间,外间一些琴棋书画之物,内间卧室,本是不大的卧室被这张巨大的白玉床占满,倒显得有几分狭促。 大床之上,萧月生与四位妻子俱是浑身**,片缕不存,墙角四壁悬着四颗夜明珠,她们皆是冰肌雪肤,容光照人,此时身上细汗密密,莹白的光芒照在几人身上,雪白耀眼。 小月本是圆圆的双眸,此时已眯成一条线,目光迷离,两颊酽红如粉,正趴在萧月生身上,与她纯真模样绝不相符的丰挺胸部挤压于他的胸膛,两人的下身仍紧密的结合在一起,只是她雪白如玉的身体此时泛着桃红,瘫软如泥,只知道微微细喘,手脚也无法动弹一下。 萧月生仍是神采奕奕,看着满床瘫软的玉体,不由笑道:“你们呀,真是越来越不济了!” 完颜萍最早开始,此时已经有些恢复了精力,仰躺在丈夫身旁,由于她脸皮薄,此时身上已披上一层轻纱,她眉宇间的柔弱气息代之以醉人的风情,听到丈夫的话,轻嗔道:“今日我们人少,芙妹妹与小星没在,不然,怎会这般?” “我发觉公子这次回来,变得更厉害了!”小玉双眸盈盈,如秋水流转,她侧躺在完颜萍身旁,搂着完颜萍,一只雪白的**搭在她的大腿上。 萧月生另一侧的小凤羞涩的轻笑了一声,不言不语,她温柔的脸庞此时也是娇艳异常。 萧月生被夸得眉开眼笑,其实厉不厉害,她们都是感觉不出的,他从未全力锁金关,只是见好就收,见到她们的溃败,便收手,未得势不饶人般的折磨她们。 “小星与若男都不在,她们哪儿去了?” 萧月生大手放在完颜萍大小匀亭的胸部,轻纱掩盖其上,只能从不停起伏的轻纱上,知道那只手并不老实。 他的另一只大手则是握着小凤的一只极为丰满的**,轻捏慢捻,无意识的寻求手感的快乐。 他的那只大手,根本握不住小凤丰满的**。 而萧月生的这一句问话,顿将众女问得哑口无言,面面相觑。 酝酿思量了一番,小玉轻声道:“公子爷,谢姐姐已经离开了嘉兴城,……小星与若男怕她有什么闪失,暗自去追她了。” 她话说得小心翼翼,双眸微闪,注意瞧着公子爷的脸色,深怕他脾气大发。 “哦,原来如此。” 萧月生淡淡的点头,两只禄山之爪顿也未顿一下,倒是令众女大感奇怪,他为何对谢晓兰的离开没有一丝反应?! 看到众女奇怪惊诧的目光,萧月生咧了咧嘴,轻笑一声:“别那般看着我,……我回来之前已知晓谢姑娘离开了嘉兴,还知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正不停的追杀她。” “唉!这帮子人真是讨厌,像蚊虫般烦人,据山庄暗中保护她的人传来消息,现在已经遇到了三拨人的袭扰,一次比一次厉害,当初真不该让谢姐姐离开!” 小玉叹息了一声,满是风情的玉脸有些无奈,说罢,她自松软的床上坐起,顺手拿一件轻纱睡衣披上,曼妙如玉的身体半掩半露,若隐若现,更为诱人。 她优雅的下了玉床,来到轩窗前的长案上。 案上放着几只白玉杯与一只冰壶,她素手执壶,将四只玉杯斟满,粉红的琼浆玉液轻荡,玉杯一映,极是诱人。 她的小手本是只能拿一只玉杯,只是她的手上仿佛带着粘力,一只手粘住两只玉杯,从容自如。 回到床上,将玉杯一一递至诸女面前,小月瘫软得举手的力气都没有,萧月生便代她拿着。 众女纷纷以轻纱覆体,爬起身,半倚半躺在白玉床头。 这张玉床也是萧月生精心雕琢而成,舒适与方便为旨,床头大有讲究,由一整块暖玉雕成,羊脂软玉温润光滑,长与床齐,半身宽窄,倾斜的坡度与人的后背极为契合,倚在上面,极为舒适,还有一尺来长的平案,可放东西。 萧月生也学她们般倚在床头,手中玉杯轻晃,另一只手仍放在小凤**上不安份,小月微闭着眼睛,趴在他身上似睡非睡,萧月生下身的宝剑仍在小月的鞘中,她的年纪最小,功力最不济,又在最后,被萧月生挞伐得有些狠了。 萧月生噙了一口粉红的轻酒,拿杯的胳膊搂住小月,大嘴含住了她的樱桃小口,一口酒渡了过去。 “嗯。”小月轻轻呻吟,柔顺的喝下进入嘴中的美酒。 众发轻笑一声,小月朦胧着双眸,憨态可掬的模样,极为可爱,小凤探手轻捻了下小月饱满得令人惊讶的乳峰上那微肿的嫣红,娇笑道:“小月,醒醒,……唉,真是没用的小姑娘!” “凤姐姐――!”小月不满,努力的睁开双眸,小手慢慢伸向小凤被轻纱遮住的半球形高耸,欲要报复一番。 只是有心无力,她浑身绵软,便是支撑身体,却也不能,何况出力去报仇。 萧月生爱怜的将她按倒在自己身上,笑道:“小月不必费力气,我给你出气。” 说罢,仍按在小凤身上的大手加大了动作。 “呀!”小凤轻叫一声,娇靥羞红,浑身发软,玉杯都快拿不稳,几滴粉红玉液洒到了轻纱上。 萧月生的手带着无穷的力量,若要女人动情,只需轻触一下她的身体,便可通过真气来撩动女人的**。 看到小凤的模样,伏在萧月生身上的小月不由咯咯轻笑,大感痛快,朝小凤吐了吐舌头,轻笑之时,抖动的乳浪令人目眩,惹得萧月生忍不住探头以嘴啃了几口。 小凤对公子的大手又爱又恨,自己的玉体被它轻抚,舒服得像要融化一般,舍不得它离开一刻。 “大哥,要不,你去劝劝谢妹妹吧,她怪可怜的,那些追杀她的人一拨接一拨,越来越厉害,我真担心她应付不来!” 完颜萍笑眯眯的看着大哥的胡闹,便趁着他高兴,提出了这个在心中盘桓了几日的想法。 小玉小凤皆苦笑着摇了摇头,看着完颜萍,心中感叹,唉,萍夫人真是太过心软了,也不想想,如果让公子爷将谢姐姐劝回来,那结果必定是观澜山庄又多了一位夫人。 萧月生皱了皱眉头,本是轻揉慢捻的大手也停了下来,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:“她的脾气倔得很,恐怕劝不住,……唉,这三十六洞还请来了隐剑谷的少谷主帮忙,她的景况确实堪忧,虽然这个少谷主威胁不大,就怕还有别的什么隐士高手出来凑热闹。” 完颜萍笑了笑,柔声安慰道:“大哥毋须担心,有小星与若男跟在她身边,不会有事,再说,谢妹妹身后还跟着我们山庄的人,必要时,他们会出手的。” 第一部 神雕 第九十二章 河船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:2010-8-28 3:02:15 本章字数:9017 “公子爷……”小玉倚在完颜萍身旁,脸似带露玫瑰,春意盎然。 她端着玉杯,有些愧疚的轻声道:“还是萍姐说得对,将谢姐姐劝回来才是正理,唉,定是我们让她搬回去,伤了她的心,她才会负气离开嘉兴,……都怪妾身乱出主意!” 萧月生瞥了低着头的小玉一眼,将手中玉杯放回床头,空出的大手隔着完颜萍摸到小玉身上,揉了揉她的傲人**,微笑道:“你的那点小心思,我怎会不明白!” “啊!……公子――”小玉轻哼,她们的身体对萧月生极是敏感,小玉也不能例外,被他的大手一摸,立刻浑身发软,手中玉杯不由失手滑落,萧月生左手正忙着揉搓挤压,见到滑落的玉杯,轻吹了口气,如同虚空有只无形之手托住玉杯,玉杯缓缓飘回床头。 众女对这般令人惊骇的内力视为理所当然,如同未见,大都是笑嘻嘻的看着面红耳赤的小玉,看她在丈夫的左手抚揉下,如美女蛇般扭动,宛转呻吟,越来越不堪的娇媚。 没几下的功夫,敏感的小玉便高亢的尖叫一声,如蛇般扭动的娇躯紧绷如弓,随即一松,瘫软如绵,细汗涔涔,肌肤泛出桃花之艳色,美得惊心动魄。 小玉本有些恢复的身体,经过这次**,又变回如小月一般,手指都无力动弹。 “唉!谢姑娘其实是苦命之人,一个年轻女子,不断受到仇家追杀,要东躲西藏,那种孤苦无助的心情,你们恐怕是没有体会过,她恐惧、疲倦,要找个避佑之所,也是理所当然。” 萧月生有些感叹的说道,缓缓收回小玉身上的大手,搂紧趴在自己身上快要睡过去的小月,看了看秀眸望着自己的三人,苦笑了一下,“只是我的心胸不够宽大,竟无法容忍她的这些功利念头,想要毫无杂念的感情,害她这些年一直受苦,现在想想,自己实在太过自私!” “公子什么都好,就是太挑剔了!啊!”小凤柔声轻笑,忽然惊叫一声,却是萧月生的大手在做怪。